每公斤超百元，玻尿酸寵物糧是智商稅嗎？

文/ 凌薇

玻尿酸面膜、玻尿酸化妝品、玻尿酸T恤、玻尿酸牙膏、玻尿酸夏涼被……似乎“萬物皆可玻尿酸”。而今，寵物們也有了自己的玻尿酸口糧。

近日，一款“玻尿酸全價寵物糧”悄然上市。這款寵物糧由海寶詩（HAPAWS）聯合功能糧品牌麻瓜（MU’GGULES）出品。其中，海寶詩是玻尿酸龍頭企業——華熙生物(688363.SH)新推出的寵物領域品牌。

一位華熙生物品牌經銷商稱，“玻尿酸全價寵物糧”（指貓糧、犬糧）可幫助寵物“深層滋養、預防皮炎、潤滑關節、修複傷口”，其中，玻尿酸貓糧能維護寵物泌尿系統健康，預防鹼性、酸性結石產生。

不過，這款產品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便引來諸多爭議。中國新聞周刊梳理發現，爭議主要在兩方面：一是產品宣傳的多重功效，二是市場售價遠超多款寵物糧。

中國農業大學動物科技學院營養系副教授丁麗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寵物食品管理有明確的法律法規，商家對“玻尿酸全價寵物糧”的宣傳需有科學依據。“功效和寵物糧的劑量、使用時間長短都有關係。至於是否有防結石的功效，要通過實驗數據來證明，這跟很多因素都相關，我們不能武斷的說有或者沒有。”

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分析，華熙生物對於玻尿酸的布局可以說是不遺余力的，如何讓玻尿酸整體發展，對於大眾市場或新開的寵物市場來說，是一個大布局。“但如果從專業化的角度來看，對產品進行功能化宣傳，其實言過其實。首先，從食品角度看，華熙生物並不具備功能宣傳資質；其次，從寵物角度來看，相關宣傳並沒有完整的數據支撐，整體風險是比較高的。”

玻尿酸寵物糧功效成爭議焦點

玻尿酸的學名是透明質酸(HyaluronicAcid，HA)，是一種直鏈大分子多糖，廣泛存在於胎盤、羊水、晶狀體、關節軟骨、皮膚真皮層等組織。作為人體自源性物質，玻尿酸具有強鎖水性、潤滑性、黏彈性等特徵，還具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可在體內降解。

這些得天獨厚的特徵使得玻尿酸成了醫美行業的“寵兒”，被廣泛應用在醫藥、護膚品、洗護用品及彩妝類產品等領域。今年1月，透明質酸獲批作為食品添加劑應用於普通食品中，使用範圍進一步擴大，還在國內掀起了玻尿酸食品新熱潮。

中國新聞周刊注意到，迄今不到半年時間，國內市場上就湧現了玻尿酸的飲料、軟糖、優酪乳、飲用水、可可粉等多個品類，玻尿酸食品可謂“遍地開花”。

如今，這股風吹到了寵物糧領域。

毫無疑問，寵物市場的規模和潛力都是巨大的。據谘詢機構艾瑞發布的《2020年透明質酸應用場景白皮書》顯示，我國寵物行業市場規模以年複合增長率14.6%的高增速持續增長，預計將在2024年達到3326億元的規模。

2018年，透明質酸就被獲批可用於犬、貓食品的添加劑，但市售產品一直不多。近日這款“玻尿酸全價寵物糧”悄然上市，雖為市場“添了把火”。不過，在繁榮的市場背後，來自行業和消費者的支持聲和質疑聲，從未間斷過。

據上述品牌經銷商提供的資料顯示，該寵物糧系列產品含有45%的高蛋白，每公斤（1kg）含有1000mg的透明質酸，還有多種動物蛋白複配，氨基酸均衡餵養，可輔助修複胃黏膜，增強關節潤滑，養護毛髮。

該經銷商表示，“這是目前國內做的最高端的貓糧和犬糧，國內肯定是沒有人能突破我們的‘玻尿酸+高蛋白’技術。”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貓糧中所含的玻尿酸對腸胃的應激反應有非常好的效果。玻尿酸貓糧的功效主要包括保護關節；調理腸胃；增加皮膚表面水分，也就是讓貓的皮毛更加健康。

那麽，玻尿酸寵物糧真的有上述宣傳功效嗎？這樣宣傳是否合適？

丁麗敏認為，玻尿酸（即透明質酸）其實在動物體內也是存在的，是一種黏多糖，有潤滑關節、保水的作用。一般來說，玻尿酸進入動物體後會被降解，動物體再把降解的產物再合成透明質酸，然後滿足需求。“對於玻尿酸寵物糧來說，宣傳某一項原料有某種功效，要有研究支撐，雖然用在犬類、貓類上面，但用量多少，起什麽作用，怎樣起作用，需要有科學依據。”

業內人士則指出，玻尿酸確實具有使皮膚飽滿、豐盈，加快皮膚傷口愈合，潤滑關節等功能。不過，作為添加劑加入到全價貓糧、犬糧中之後，玻尿酸是否還具有這些功效以及對貓有沒有危害，就需打個問號，因為目前沒有充足的實驗數據能說明。

“具體而言，一是貓糧是膨化日糧，貓糧的生產過程都需要經過高溫乾燥和膨化的過程。經過這兩個過程，玻尿酸還能保留多少，是否存在裂解或者變性的情況都不得而知；二是有實驗數據表明，玻尿酸進入小鼠等實驗動物以後，90%以上的玻尿酸會通過能量代謝被消耗掉，只有很小一部分能夠發揮作用。食品行業中玻尿酸的添加量，國家是有明確的限量標準。那麽，玻尿酸寵物糧裡加入多少玻尿酸合適？加進去以後能夠被吸收多少？能發揮功能的玻尿酸佔比多少？這些問題並沒有具體的數據說明。上述這兩方面都會影響玻尿酸的功效。”該業內人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經銷商提供的“產品宣導策略簡化版”在宣傳中引用了兩項研究，分別為“透明質酸促進犬髖關節炎改善的效果研究”、 “透明質酸對犬皮膚水分的改善效果研究”。

中國新聞周刊查閱知網相關文獻發現，上述2項研究中所用的實驗動物均為犬類，犬糧均由南京警犬研究所科技開發中心動物食品廠特製，所用的透明質酸均由華熙生物提供。

其中，在“促進犬髖關節炎改善的效果研究”中，實驗24周後的結果表明，相比於飼喂基礎犬糧組，“含透明質酸0.03%”的犬糧組實驗犬關節狀態具有明顯的改善；“含透明質酸0.09%”的犬糧組與“含透明質酸0.03%+葡萄糖胺0.25%+軟骨素0.1%”的犬糧組實驗犬關節狀態具有極其明顯的改善。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2項研究僅限於犬類，且局限於“改善犬類關節狀態”“提高犬類皮膚含水量”兩方面結果。

農業部2018年頒布的《寵物飼料管理辦法-農業部第20號公告》第二十條規定，寵物飼料產品標簽中可以進行成分、功能和特性聲稱，聲稱時應當遵守以下規定：（一）禁止對寵物飼料作具有預防或治療寵物疾病的說明或者宣傳。（二）所有聲稱應當具備證明材料。證明材料包括公開發表的出版物、教科書、配方組成、監測數據或者試驗報告等。

業內人士認為，這或許涉嫌概念炒作。雖然在歐美等國家，玻尿酸在食品行業被廣泛使用，但對中國來說還是一個比較新鮮的事物，現在又要在寵物行業裡面使用，消費者在做選擇時需要謹慎。

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王貝貝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貓糧廠家有義務對其所介紹內容的真實性，提供足夠的法律依據。如果貓糧廠家宣傳不屬實或誇大，則該宣傳涉嫌構成虛假宣傳，違反《廣告法》的相關規定。此外，如果貓糧廠家對該貓糧的功能、質量、成分等內容的宣傳與實際情況不屬實，進而令人誤解，並基於誤解購買了該產品，則該貓糧廠家涉嫌構成虛假宣傳，違反了《廣告法》的相關規定。

售價遠超多款寵物糧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3月，華熙生物因推出“水肌泉”——一款玻尿酸飲用水，稱服用其產品可“提高人體玻尿酸含量”，進而減少或改善因玻尿酸減少所帶來的皺紋、關節等一系列問題，曾遭到多方質疑，引發輿論關注。

然而，熱度還未完全散去，華熙生物此次又和中農華威(OC835911.OC)聯手打造高端寵物糧“玻尿酸全價寵物糧”，掀起新一波的輿論關注。

前述經銷商表示，“目前在北京有不少線下門市可以售出‘玻尿酸全價寵物糧’，華熙生物的經銷商負責銷售。這款產品的樣品今年4月份就出來了，批量生產是最近才開始，電商上暫時還沒有這款產品。”

值得關注的是，被定位為高端寵物糧的“玻尿酸全價寵物糧”系列產品價格著實不菲。

該經銷商提供的“玻尿酸蛋白全價糧價格體系”文件顯示，玻尿酸寵物糧按不同年齡階段進行分類，包括“中高齡期高蛋白全價貓糧”、“離乳期貓 高蛋白全價奶糕”、“成年期高蛋白全價貓糧”、“幼年期高蛋白全價貓糧”、“中高齡期高蛋白全價犬糧”、“全階段高蛋白全價犬糧”6大類，每一種年齡階段的貓糧或犬糧又包含320g、1.6kg、6.2kg三種不同的規格，共計18款產品。

其中，320g、1.6kg、6.2kg的玻尿酸貓糧市場售價範圍分別為52-56元、178-196元、488-518元；320g、1.6kg、6.2kg的玻尿酸犬糧市場售價範圍分別為46-48元、178-186元、486-496元。

以貓糧為例，中國新聞周刊在多家電商平台搜索發現，上述貓糧的售價不僅遠高於市售的皇家貓糧、凱銳思等多款同規格國產全價貓糧，甚至與渴望、紐翠絲、愛肯拿等進口高端糧價格也不相上下。

據“產品宣導策略簡化版”顯示，玻尿酸寵物糧與渴望牌寵物糧、愛肯拿雞肉、皇家貓糧等5款競品相比，主要區別在於其粗蛋白≥45%（始終高於其他競品），以及添加了透明質酸（1000mg/kg），其他競品均無透明質酸。

那麽價格貴主要在於添加了玻尿酸嗎？中國新聞周刊就此致電華熙生物，但截至發稿，對方一直未予回復。

朱丹蓬則表示，在市場經濟環境下，企業有自己的定價權，消費者根據自己的認知來決定是否買單。從目前價格來看，這款產品是屬於暴利型的，可以類比華熙生物此前推出的“水肌泉”。“華熙生物想利用自身的供應鏈優勢去吃螃蟹，但未來這方面的優勢並不一定可持續，因為其他企業也可以做玻尿酸寵物糧，一旦價格被拉下來，華熙生物的優勢會被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