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宮崎駿齊名、有"拖延症"的動畫巨匠高畑勳走了

高畑勳的動畫風格力求還原生活場景。

《輝夜姬物語》劇照。

《螢火蟲之墓》

《歲月的童話》

　　《螢火蟲之墓》和《歲月的童話》、《百變狸貓》都是高畑勳和吉卜力工作室的製作人鈴木敏夫合作的。

高畑勳

　　4月5日，吉卜力工作室創始人之一，日本動畫大師高畑勳因肺癌在東京都內醫院逝世，享年82歲。據悉，高畑勳導演自去年夏天起便身體不適，其間反覆住院，最終還是遺憾離世。高畑勳是當今日本最重要的動畫巨匠之一，也是著名導演岩井俊二的姑父。學生時代的高畑勳觀看了《邪眼暴君》（1952年）一片後大受觸動，決心從事動畫事業。在東京大學法文科畢業後，高畑勳加入了東映動畫。在東映，高畑勳與宮崎駿相識，從此展開長期合作。1985年，兩人合夥創立了吉卜力工作室，開啟了日本動畫的一個嶄新時代。

　　雖然在中國，他遠沒有宮崎駿名氣大，但他對日本動畫的貢獻卻有目共睹。他將自然主義帶到日本動畫中，自然地講述日常生活，在敘事上具有明顯的散文化特徵。他的動畫題材大都來自於文學、歷史或現實生活，相對於宮崎駿的天馬行空、神奇瑰麗，高畑勳的動畫平實而又生活化。

　　學者式考究

　　力求電影百分之百符合日常生活

　　1935年，高畑勳出生於日本三重縣伊勢市，父親淺次郎是當地著名教育家。或許是遺傳了父親的基因，高畑勳和兩個兄弟也都是“學霸”：兄弟三人都畢業於東京大學。或許是因為出生於這樣的家庭，高畑勳做任何事都帶有學者式的鑽研勁頭，熱衷於對每個細節刨根問底，特別是在製作動畫電影中，更是發揮到了極致。

　　不同於宮崎駿的天馬行空，高畑勳向往的是“日常生活”，並且力求在電影中做到百分之百的準確自然，當然這是極其耗時的。《螢火蟲之墓》中有一個神戶遭受空襲的場景，高畑勳為了確定“從主人公清太的家向上看的話，飛機從哪個方向飛過來？”查遍了能找到的所有的那個年代的資料，最後成功使飛機的方位和飛行的方向與歷史的真實情況保持了一致。

　　其實，觀眾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小細節，但高畑勳卻極其專注並享受於此。《歲月的童話》中有女主角下鄉采集紅花的段落，高畑勳在創作開始前就決定親自去鄉下采風，調查紅花的製作方法。他來到故事的發生地山形縣，採訪了三戶農家，谘詢了一連串問題，還做了錄像記錄。同時，他吩咐其在東京的助手把所有和紅花有關的書籍都收集起來。回到東京後，高畑勳把這些書全部研讀了一遍，做了一大本筆記，詳細記載了紅花製作流程，甚至還寫了本叫《紅花是這樣加工製作的》的研究手冊。

　　然而事情這還不算完。待電影開始製作，高畑勳聽說還另有三戶農家採用著不同的紅花作業方法，又聽說在米澤有位紅花製作的能人，於是又想去拜訪。吉卜力工作室的製作人鈴木敏夫為了維護電影進度拚命阻止，之後換成了高畑勳的助手前往。據說那位能人看了高畑勳的筆記後說：“這確實是製作紅花的最正確的方法。”

　　拖延症大師

　　沒有哪個製片人可以連著幫他做兩部作品

　　宮崎駿曾經這樣評價他的老搭檔高畑勳：“樹懶的子孫”。在東映動畫時期，原計劃一年完成的電影處女作《太陽王子霍爾斯的大冒險》，被高畑勳一拖再拖。這期間宮崎駿結了婚，生了兒子，直到兒子滿周歲之後，電影才終於拍成。一部處女作都敢拍三年，這樣的性子是任何大製片廠都招架不住的。

　　宮崎駿做事很有決斷力，《起風了》的電影海報，他隻用了5秒就決定了。在創作的時候，他也可以一邊畫分鏡頭，一邊跟人聊天。而高畑勳則是另一種狀態：每天都會在遲到的前一刻進公司，一進門就猛喝水和猛啃麵包，是個超愛賴床的天生懶人。1985年，兩人合夥成立了吉卜力工作室，工作室成立的初衷是“雙頭並行製”，宮崎駿和高畑勳各領一組人馬，間隔推出新作，這樣可以保證工作室每年都有新作問世。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本來打算於1987年上映的《螢火蟲之墓》，由於導演高畑勳的拖延被延期到1988年上映，和宮崎駿的《龍貓》打對台，結果兩邊票房都不好。其實，《螢火蟲之墓》在第一輪公映時是以“未完成狀態”公映的，畫面有兩處出現空白。到了一個半月後的第二輪公映，完整的全片才製作完成。

　　拖延症的毛病一直伴隨高畑勳的職業生涯。在合作《百變狸貓》時，影片本來預計當年夏季上映，但是為了對付高畑勳的拖延症，鈴木敏夫偽造了一款春季公映的海報給高畑勳看，告訴他，春天一定要把片子做好。結果，春天果然沒有做完。高畑勳說如果改在夏天公映的話，不剪掉十分鐘仍然做不完。最後鈴木敏夫將電影剪掉了十分鐘才趕上了公映檔期。很多人誇鈴木敏夫“了不起”，因為從來沒有哪個製片人可以連著幫高畑勳做兩部作品，而他在《百變狸貓》之前，已經做了《螢火蟲之墓》和《歲月的童話》。正是因為有之前的不斷磨合，鈴木敏夫說，不論高畑勳提出什麽要求，他都“見怪不怪”。

　　之後高畑勳同樣也是一拖再拖，從來沒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應該完成的工作。到了《輝夜姬物語》（2013），這種拖延更是變本加厲，從企劃案被提出來到上映，花了8年時間。

　　■ 一點思考

　　為何知名度不及宮崎駿？

　　高畑勳比宮崎駿年長6歲，算是宮崎駿的人生伯樂，兩人在東映動畫公司相識。1968年高畑勳拍攝自己的動畫電影處女作《太陽王子霍爾斯的大冒險》，提拔宮崎駿擔任場面設計和美術設計，由此開始合作。經過多部動畫的合作，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兜兜轉轉多家動畫公司，直到1985年，兩人合夥成立了吉卜力工作室。

　　在普通觀眾眼中，吉卜力工作室幾乎可以和“宮崎駿”的名字劃等號，卻很少有人提及與宮崎駿齊名的高畑勳。並且，高畑勳在影迷中的影響力也遠不及宮崎駿。這很大程度上是由高畑勳的性格和作品風格造成的。

　　與做事雷厲風行的“鐵腕暴君”宮崎駿截然不同，高畑勳則做事拖拉、性格溫吞，永遠保持著理性精神，呈現在他的動畫作品中則是僅對故事作客觀描述，不透露自己的感情和態度。比如很多人認為《螢火蟲之墓》是反戰片，高畑勳則否認影片有反戰意識，“只是想講述兄妹倆求生的簡單故事。”並且，高畑勳對於片中男主人公清太的行為是持批判態度的，“我很驚訝於觀眾只是同情清太，我甚至希望聽到對清太的批評，可是我沒能收到之類的反饋。”

　　在高畑勳的作品中，很少見到那種大喜大悲的時刻，即便《螢火蟲之墓》的故事設定在如此容易煽情的戰爭背景，導演的切入點也不是對於兄妹倆苦難的同情，而是力圖從整個過程中得到反思，以批判的眼光看待片中的人物。這與宮崎駿“代入式”的情感體驗不同，高畑勳的作品看待世界的方式始終帶有一種客觀的冷靜，甚至有些冷淡，這多少有悖於觀眾的觀影習慣。

　　撰文/滕朝

(責編：ki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