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總有那麽些枉顧時代潮流的人物 。他們偏執任性、格局狹小、自取滅亡，用錯誤的路線去驗證路線的錯誤。真是讓我肅然起敬。
刺蝟公社 | 田不然
當當還是被賣了。
這個曾經號稱“中國的亞馬遜”、“最大的中文網上書城”，中國第一家完全基於線上業務、在美國上市的B2C網上商城，賣給了海航系旗下的天海投資。後者以75億元收購當當科文100%股權及北京當當100%股權。
而就在去年10月27日，李國慶曾發微博，稱“今有報導稱有機構將百億收購當當，消息不屬實”。他回應的是路透社的報導：海航集團正洽談收購當當網的90%股權，對後者的估值介於12億至15億美元之間。
這條微博至今還掛在那裡。
而據AI財經社3月10日報導，“海航與當當網的收購已經談了一年多時間，但中間由於創始人李國慶夫婦意見不統一擱置了一段時間。”
"大家知道，當當整整17年了，17年我頭髮也白了就乾這麽一件事。”這是在去年1月9日，“2017年當當出版物供應商大會”上，CEO、聯合創始人李國慶演講的第一句話，他不止一次表達過類似觀點，似乎想要說給誰聽，又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人家巨虧，估值還是我的7、8倍
1999年，當當網上線。不同於劉強東“六年住在農民搭的四處漏風的工棚裡”，李國慶和他的夫人俞渝住在亞運村的一個公寓，周末在永和豆漿約見投資人，投資人9點到，他們睡懶覺10點姍姍來遲,來聆聽上天借投資人之口贈予的箴言：“燒錢太慢”。
李國慶夫婦
但李國慶那時候不懂，“680萬美金不是很快就燒完了嗎”？
投資人回答：“一年必須燒完，你再融個2、3千萬，你當當的市值就1億美金了。”
“那我們股權過分稀釋，估值不值錢怎麽辦？”
“現在值2000萬美金，過半年就值2個億。”
李國慶追問：“那顧客數、回頭率、銷售額呢？”
投資人答：“不用管這些。”
但李國慶根本就沒聽進去，他後來人送外號李大嘴，其實主要還是噴劉強東和他的燒錢戰略：
“中國很少有人有劉強東總裁的幸運，投資人願意給他20億美金賠掉，他太有運氣了！”
“京東的錢只夠燒到今年8月、10月，資金告罄之後就得去繼續尋求融資或者到美國上市。”
”當當網是賺一個花兩，而京東和拉手則是賺一個花四個，如果我遇到劉強東會跟他說：你現在手裡資金不夠了，要收一收。”
世界上確實有無緣無故的恨，但李國慶對劉強東不是，在2011年到2012年，那場注定被載入中國互聯網史冊的兩屆“當當京東價格戰“中，劉強東逼得李國慶陷入人民幣戰爭的浩瀚大海。
“對一切價格戰的競爭者，我都會采取報復性還擊”。李大嘴一舉投下四千萬，狙擊京東在圖書市場的布局，又把火燒到京東賴以起家的3c領域。
這場被稱作互聯網版的“官渡之戰“，當時結果眾說紛紜，值得一提的是《創業家》雜誌執行主編申音評價：
“打到今天，勝負已分。劉強東有霸氣有膽略，經此一役，已可雄踞一方。除了淘寶，國內電商同業再無可以對撼京東者。至於當當，雖佔據天時地利，一手好牌卻出得毫無章法，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是三國志裡對袁紹的評價！”
在2011年年底的一天，當當網的一位高管對南方周末記者說：“跟京東耗不起，我們認慫了！”
那時候正是互聯網大舉燒錢、跑馬圈地的時代，京東、阿里巴巴都在自建物流、擴展電商品類、金融業務斥下巨資，而李國慶卻公開表示，“燒錢”的做法不可取，無法贏利的銷售額毫無意義，逢發言必提及毛利率。
“大家都缺錢，就我不缺錢，當當網窮得就只剩下錢了。”（李國慶，2013）
加上向百貨電商的轉型失敗，受困於狹窄的圖書市場，當當的高速成長在井噴式的中國電商發展中不值一提。
在2011年第三季度，當當總營收達到9億元，而京東商城在2011年11月即超過260億元的全年銷售目標，增長速度超過100%，市場份額超過第2名至第10名的總和。
自從之後，李國慶的當當網逐漸變成“圖書垂直領域”、“不燒錢“的公司中最成功的。在燒錢這一點上，李國慶後來是承認自己被資本教育了的，在去年年末的一個企業家論壇上，他說自己“今天就不敢了（點評別人）”。
可是他終究又忍不住：“人家一燒動輒都是幾億美金是吧，年虧損都有過八十億人民幣。""我累計虧了也就——也不少，我累計虧了一億美金，做到今天，利潤越來越好。"
"我這個就是文化電商啊，幹了18年，我是互聯網的電商的先驅，但是沒有做成先烈。"這是他發言時的第一句話。
我要躲著點資本
當當這個先驅本可能更體面的。它有這個先例，世紀之初，美國納斯達克泡沫席卷中國，雖然當當只剩下李國慶夫婦，但他們仍是幸運的。
王志東”被“出走新浪，王俊濤被迫離開8848....給李國慶上了”重要“一課：企業家創業起家的能力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控股，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董事會開掉。
2004年，亞馬遜拿著1.5億到2億美金要收購當當網，這個消息讓“俞渝興奮地在廚房裡來回走”，但李國慶還是決定不賣，他說服董事會和投資人：再給我三四年的時間，翻一番咱們做到三四億美金還賣給這個王八蛋（亞馬遜）“。
董事會問他有把握嗎？
李國慶“列了很多條理由”，“最後他們一拍手，說我們信你一次！”
亞馬遜要求佔公司70%甚至100%的股份，但李國慶和俞渝的底線是20-25%。
這份堅持獲得了回報，2010年，當當上市當天開盤價較發行價16美元上漲53%，股價最高達30.08美元，市值超過23億美元。上市當日市盈率超過100倍，創下當時在美上市公司市盈率最高水準。
一個眾所周知的段子是，李國慶問紐交所主席自己能不能敲兩下，對方說敲一下是開市，再敲一下就是閉市，引起混亂怎麽辦？
李國慶不緊不慢地解釋我們的名字叫“當—當”嘛，應該敲兩下。
“從現在來看，當初上市是一個失誤。”2016年，在當當網宣布私有化進程正式完結後，李國慶告訴媒體，當當用了六年，讓自己市值縮水四分之三還多。李國慶認為上市後”各種盈利的要求“，束縛了當當施展的手腳。
“我們回來幹什麽呢？”李國慶問公司高管。
這不是李國慶第一次承認犯錯，2016年接受《時代人物》採訪時。他稱“大家都說抱BAT粗腿，我們是最有條件抱的，我們恰恰沒有，甚至拒絕了騰訊的入股，這也是犯了一個錯誤”。
“我們談了3個月，他佔我們1/4，包括流量怎麽給我們都談到了。後來在理念上有分歧，他們堅持用巨虧燒錢把競爭對手乾趴下，我說資本狂奔沒有構建出任何資本優勢，等你想盈利的時候競爭對手又會死灰複燃。”他說。
而據知情人士，“李國慶和俞渝兩人就想做圖書，不知道怎麽做3C，也不知道該持多少股。”事實上，在2014年，李國慶就“因佔股比例及交易價格等原因沒有談攏”拒絕了同屬BAT的百度。
當當不是沒有嘗試過轉型，上市後的五年裡，當當有整整三年花在轉型時尚電商上，根據《轉型失敗那麽多次之後，當當會不會選擇賣自己？》報導，為了提升時尚形象，李國慶在內部定下《當當網員工的二十二條時尚軍規》。
比如，同一身衣服不允許穿兩天，去補妝間的頻率必須高過洗手間等。還一度放出豪言，要在6000億元的服裝市場中拿下600億元。
但此時它的競爭對手不光是淘寶和京東了，唯品會、聚美優品、小紅書......後起之秀們開始攻城掠地，當當卻因為毛利率的問題犯慫，“業務層面瞻前顧後，考慮的關鍵是能不能掙錢？幾個月內能掙錢？或者隻給你一段時間，不掙錢就砍掉。”當當的一位中層總結公司抉擇的前提。
因此，當電商巨頭們紛紛燒錢圈地的時候，李國慶夫婦卻拚命躲著錢。上市後的當當網儘管已在拓寬業務板塊，但仍有近70%的營收來自於圖書和音像業務。
“資本唯利是圖，當你不是第一大股東的時候，你憑什麽能控制這個企業，當你需要融資的時候，你敢不低頭嗎?我要躲著點資本。”李國慶說。
因為圖書，我的命運改變了
當當退市後，李國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可能只能做好書了。
在常見的比較中，哪怕此時此刻當當仍然在圖書業務上與第二名比有微弱優勢，當當和京東還是分別代表了互聯網圖書商業模式的"落後”與“先進"。
當當主要是向出版社大批量採購圖書，通過平台銷售給讀者，賺取差價。單本利潤一定的情況下，當當和供應商存在衝突。
而反觀京東，通過改造開放平台的入駐系統，提升入駐的時效，讓出版社快速進來；配合自建的物流體系，提升出版社與自身的用戶體驗。
當當網後來在圖書領域走的很遠，宣稱建1000家實體書店，發展在線閱讀，推出”當當雲閱讀”APP，在當當上購買的電子書可以直接用軟體閱讀，2016年8月，當當成立當當影業。
同時，李國慶對媒體表示，當當影業可以憑借當當網上用戶的相關數據，專注於產業鏈的上遊，做IP孵化平台。
當當書店（沈陽）
2015年1月，當當數字業務和原創文學部組成新事業部，李國慶親自操盤。8月初，當當邀請幾家媒體開了一個小型溝通會，誰知一個星期後，原創文學部門全體解散了。
據界面新聞，“當時對外宣傳豆瓜網分拆，其實是做最後的掙扎，看能不能再拿到投資。”
據說雖然李國慶夫婦在此業務上”豪氣”了很多，但李國慶的妻子俞渝對此不太認可，還畫了一條虧損紅線，“不得超出某個千萬級的數字“——這種初期投資規模在當今網文中算是異想天開了。
”夫妻店模式“同樣是當當被人詬病的原因之一，3月6日下午，在天海投資發布重組消息之前，李國慶發了一條朋友圈："所謂的婚姻就是……有時候很愛他……有時候想一槍崩了他……大多時候是在買槍的路上遇到了他愛吃的菜……買了菜卻忘記了買槍……回家過幾天想想還得買槍…… ”
這種糾結體不止出現過一次，?據“AI財經社”報導，為了做成一件事，李國慶會花上足夠多的時間說服俞渝，或者反之，如果兩人意見統一不了，就再推遲三個月。
在情感上，李國慶對劉強東是有優越感的，他曾告訴媒體：“劉強東就羨慕地老跟我說，你看看你老婆，紐約大學MBA，又是華爾街回來的，能幫你做事業。”“我每天回家不跟老婆聊一個小時，她就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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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1日李國慶發微博，”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蒼茫成雲煙“，知名媒體人吳曉波看到後續了兩句：“一縷書香入萬戶，曾憶當年雕版人。”
3月11日李國慶微博內容
“我從小家境貧寒，因為圖書，我的命運改變了。”李國慶此前接受採訪時說。
刺蝟君想問：你用過當當嗎？你還在用當當嗎？你覺得，如果商人只會賣書，是不是有點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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