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鋼廠利潤水準隨著鐵礦石價格飆升而快速下降。某媒體報導稱，鐵礦石價格大漲沒有供需基本面依據，大漲原因是鐵礦石期貨引發了炒作。 該報導引用市場人士觀點稱，“過去國內沒有鐵礦石期貨，普遍認為普氏價格指數（該指數一直作為現貨市場的指導價格）存在人為炒作，現在國內的期貨比普氏漲得還高、還快，不能怪到別人的頭上了。……眼下，期貨的價格要高於現貨市場的價格。”
事實真的如此嗎？據wind數據，6月22日，大連鐵礦石期貨主力合約，即9月份要交割的1909合約結算價為822.5元/噸，較4月1日上漲29%。同期，鐵礦石62%普氏指數價格從87.9美元/噸漲至116.4美元/噸，漲幅32%（注：62%是鐵礦石中的鐵含量，人們所說的高低品礦就是指含鐵量高低，高品種含的多，價格也高。鐵礦石期貨價格標的是62%港口現貨，對標也是普氏62%價格）；新加坡交易所鐵礦石掉期主力合約結算價漲幅31%（該掉期以普氏指數為標的，是境外主要的鐵礦石衍生品）。境外普氏、衍生品價格漲幅都高於大連鐵礦石期貨。
從具體價格來看，鐵礦石期貨1909合約結算價從716元/噸漲至6月22日為822.5元/噸。據我的鋼鐵網數據，6月以來，大商所鐵礦石期貨價格低於青島港金布巴粉現貨價格。6月，青島港金布巴粉市場價從月初的731元/噸漲至目前的832元/噸，其價格折合為期貨標準品的價格達到956元/噸，基差為120元左右，也就是現貨價格約高於期貨價格120元/噸；考慮到匯率、關稅等因素，同期普氏指數折算人民幣後的價格從月初的799元/噸漲至939元/噸，期貨價格也低於普氏價格。當然，期貨價格作為對未來現貨價格的預期，其低於現貨價格和普氏價格也正是體現了其對未來供應加大的預期，體現了作為現貨價格壓艙石作用和價格發現功能。
供需失衡是鐵礦石價格高漲的核心原因
那麽，鐵礦石大漲原因究竟幾何？國泰君安期貨產業服務研究所研究員馬亮接受記者採訪表示，鐵礦石從年初上漲至今，無論是期貨指數還是現貨普氏指數漲幅均已超過50%，根本的原因在於現貨供需矛盾的不斷加劇，推動鐵礦石價格持續上漲。
從需求端看，鋼企的長時間高盈利疊加國家去產能任務的基本完成和限產的放鬆，鋼企的開工率居高不下，鐵礦石需求一直維持較為旺盛的狀態。
從供給端看，國外主要礦山2019年原本並無明顯增量，加上今年頻繁遭遇事故擾動，產量大幅削減，供減需增，供應緊張的問題日益凸顯。
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指出，今年以來，鐵礦石價格出現兩次較為明顯的上漲。1月25日，巴西東南部一個鐵礦廢料礦坑發生決堤事故，影響了全球鐵礦石供給預期，導致國際鐵礦石價格大幅拉升，帶動國內礦價大幅上漲。4月之後，我國冬季采暖季限產結束，高爐逐步複產，鐵礦石補庫需求增加，疊加國外礦山發貨量不足，國內港口庫存持續下降，鐵礦石價格再次震蕩上行。同時，受近期颶風影響，澳洲三大礦發貨受到影響，導致供應放緩。
統計局和海關最新發布的數據顯示，1-5月我國生鐵產量為33535萬噸，同比增長8.9%，增量2976.4萬噸，折合鐵礦石需求增長約4762.24萬噸，而在我國生鐵產量高增長的同時，進口下滑明顯，1-5月我國鐵礦石進口量為42391.60萬噸，同比下降5.2%。
事實上，6月份以後這種供需緊平衡的格局仍沒有緩解跡象。6月，鐵礦石港口疏港量持續在280萬噸以上的高位運行，顯示鋼廠的需求仍然較為旺盛。外礦發運雖較前期有所恢復，但仍低於去年同期，這種供需缺口在港口庫存上有直接反映。
截至6月21日，45港口鐵礦石庫存為11752.3萬噸，這是港口庫存連續第七周出現下降，如果與年內4月5日的庫存高點14843.43萬噸相比，在2個月的時間內，港口庫存下降了3091.13萬噸。市場普遍認可港口庫存的警戒水準在1-1.1億噸之間，目前已超過了警戒線。
業內人士表示，港口庫存按照現在的需求量算，只有30天的水準，算是近三年最低的了，而且現在鋼廠廠內庫存也在近三年低位。從近期鋼廠和貿易商的反饋情況看，貿易商的庫存一直在下降，近期PB和金布巴等資源甚至出現了搶貨的局面。現貨市場持續火爆，進一步提升了市場的看漲情緒。
另一方面，5月份以來，宏觀政策也在不斷改變市場預期。6月10日，地方專項債的消息使得國內基建股一片歡騰，疊加外礦發運數據環比大幅回落，鐵礦石繼續長陽強勢拉漲。此後，800關口承壓，大連商品交易所發布風險防控措施，鐵礦石回落調整後快速企穩。但18日晚間，中美領導人通電話消息傳出，再次提振市場情緒，受風控措施影響而與現貨價差拉大的1909合約一舉衝破800關口，周四又隨現貨和海外掉期價格上漲而續刷新高，漲至837元/噸，創2014年2月底以來最高位。
因此，綜合來看，供需邏輯才是支撐鐵礦暴漲的核心所在。目前，鐵礦石現貨價格飆高，普氏鐵礦石指數已然升至117.55美元，中國北方港口鐵礦石價格連續暴增45元至855元/濕噸，吸引期貨價格重心上移。
不過，專家提醒，應理性看待鐵礦石後市。經過去水換算後，最新港口鐵礦石價格為929元/噸，與鐵礦石期貨主力合約之間價差日益縮窄。臨近現貨月的鐵礦1907合約最高升至926元/噸，與現貨價格相差無異，期價追漲現貨的動作必將逐漸放緩。
“脫韁”的粗鋼產量警醒行業
6月15日，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5月份，我國粗鋼產量同比增長10%，達到8909萬噸，再次創單月產量歷史新高。從月度日均產量來看，5月份粗鋼日均產量為287萬噸，鋼材日均產量為346.5萬噸，雙雙創歷史新高；前高均為今年4月份，分別為283萬噸和340萬噸。
《中國冶金報》發文表示，粗鋼產量屢創新高的背後，既有需求保持平穩的支撐，也有鋼鐵企業生產過快的衝動，隱憂也開始逐漸顯現。高產量帶動了原料價格的快速上漲。2019年以來，62%品位的鐵礦石價格上漲幅度超過50%，大幅壓縮了鋼鐵企業的利潤，企業第一季度利潤普遍“腰斬”，至4月份略有好轉，但到5月份盈利情況又開始惡化，部分企業可能面臨虧損。
面對鋼鐵公司利潤下滑的情況，也有投資者迷惑不解，向鋼鐵上市公司詢問：“我會向大部分的上市鋼鐵公司提這個問題：貴公司少生產點鋼鐵行嗎?一方面使鐵礦石價格降到600以下，另一方面使板材價格升到4500以上。假設生產1000萬噸鋼鐵，如果噸鋼淨利僅200元，也不過賺20億。但生產700萬噸鋼鐵，如果噸鋼淨利有500元，也能賺35億。”
這位投資者的疑問帶有普遍性。業內人士呼籲，如果每家鋼鐵企業都站在自身角度考慮問題，隻追求各自的利益，最大程度地擴大生產，最終所損害的不僅是自身的利益——部門產品的盈利水準急劇下滑，企業將再次陷入虧損，而且整個行業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也無法繼續推進。鋼鐵企業需要主動作為，加強自律，控好產量。與此同時，在新上產能和產能置換方面，國家相關部門要繼續加強監管，保證政策的有效執行。
鐵礦石期貨需要理性呵護
我國作為全球最大的鐵礦石進口國和消費國，在鐵礦石定價方面一直缺乏與消費地位相匹配的影響力。
目前鐵礦石貿易以普氏指數定價為主導，被全球認可的期貨衍生品價格基準尚未形成。湖南華菱鋼鐵集團董事長曹志強告訴記者，我國鋼廠使用的鐵礦石中90%是進口礦，其中70%以上又是長協礦。我國鋼廠被迫接受普氏價格，存在著明顯弊端：普氏指數編制方法存在漏洞，樣本較少、代表性不強，導致其價格走勢與真實的市場產生偏離，呈現“快漲慢跌”的特點，為行業帶來諸多負面影響。曹志強表示，應以我國鐵礦石期貨國際化為契機，持續提高鐵礦石期貨價格的國際影響力和國際代表性，推動我國鐵礦石期貨成為國內外產業客戶貿易定價基準。
在國際市場和大宗商品領域，期貨價格已成為國際貿易定價的重要參考。2018年5月4日，我國鐵礦石期貨正式引入境外交易者，實現國際化。在國際化之前，國際礦山和投資者不能參與鐵礦石期貨交易，我國鐵礦石期貨的影響還局限在國內。隨著鐵礦石期貨對外開放，吸引全球客戶參與，市場規模變大，產業客戶數變多，其價格將更能反映全球現貨市場的供需和價格水準，更有利於現貨市場參照期貨價格進行定價和結算。截至5月底，鐵礦石期貨境外客戶數132戶，交易客戶數84戶，境外客戶日均成交佔比1.63%，日均持倉佔比0.64%，儘管所佔比例不大，但體現了境外交易者對這一市場的逐步認同。
另一方面，這次鐵礦石大漲行情，再一次啟示鋼鐵產業，要規避原料價格大幅波動的風險，離不開在期貨市場上套期保值。一位受益於在期貨市場套期保值的鋼鐵廠負責人告訴記者，現代化經營，決定了鋼鐵企業不是猶豫是否使用衍生品工具，而是要思考如何正確使用期貨工具為企業經營保駕護航。
而從期貨市場本身的運行規律來看，我國資深期貨專家張宜生認為，鐵礦石期貨合約的持倉和交易流動性是否有效的持續增加，催生遠期合約相應的流動性，是一個關鍵指標。如果有，就要以此為契機，下大力氣解決實體企業參與的問題，爭取沉澱規模，為持續發展鋪路，這是最重要的。一般一次大行情都會給相關品種的發展帶來大機遇，而且市場往往通過社會關注和比較多的討論得以成長，因此，相關方無需過於敏感。
業內人士表示，中國鋼鐵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其實離不開鋼鐵業和期貨業的相互成就。一是通過鐵礦石期貨的健康發展，來擴大對鐵礦石的定價權，二是要把產能控制在一個合理的規模。而在這點上，期貨正是也能發揮市場調節作用的地方。
當然，鐵礦石期貨國際化之後，還需要一個完善和成熟的過程。國際化後的鐵礦石期貨，需要市場各方理性參與，呵護健康發展。而監管層針對市場發展的一些最新情況，也要認真聽取現貨企業、行業協會、金融機構專家所提的意見和建議，根據實際情況對監管政策加以改進，實施精準治理，嚴厲打擊違法違規行為，引導更多實體參與。須知期貨的定價權正是要依靠良好的市場流動性和更具深度和廣度的市場生態來逐步顯示。
（經濟日報 記者：祝惠春 責編：胡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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