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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任正非的胸懷,你就知道為什麽華為這麽牛逼了

作者:江嶽 來源:首席人物觀(ID:sxrenwuguan)

1、警鍾

站在命運的洪流之中,任正非曾經也無能為力。

2001年1月8日,當母親被撞倒在昆明一家菜市場門口時,他正在伊朗出差,訪問剛剛結束,他還沒來得及給母親打一通電話。

以前不管去哪出差,他總要與母親通話。這次有些特別,再有半個月就是春節,他打算陪母親去海南好好過節——他剛剛意識到這一生還沒好好陪過她。團聚在即,伊朗條件又差,任正非怕母親在電話裡擔心,想:算了吧。

不料,那通省掉的電話成為他的終生遺憾。

他匆匆趕回昆明,只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後來他得知,母親去世前兩個月還在跟任正非的妹妹念叨,自己存了幾萬塊錢,以後留著救哥哥,“他總不會永遠都好”。

那筆錢沒能派上用場,那句話卻一語成讖。內外交困的幾年呼嘯而來。

事實上,糟糕的跡象已經藏在2000年的繁華之中。

這一年,華為實現銷售額220億,利潤29億,任正非位列美國《富比士》雜誌中國富豪榜第三位。但全球互聯網泡沫破滅的大環境之下,任正非不敢松懈。畢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居安思危是任正非的習慣,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2000年底,他撰文《華為的冬天》,稱“冷得出奇”的冬天即將來臨,以此敲打公司盲目樂觀的情緒。相傳這篇文章被楊元慶轉給了公司所有副總裁。

歷史驗證了這位企業家的精準判斷。半年後,通信行業入冬,北電和愛立信大裁員,思科26億美元大虧損,朗訊行走在被並購的邊緣……華為也危機重重,在海外遭遇對手圍剿,在國內市場又接連錯失CDMA、小靈通、手機等機會,2002年,這家多年高歌猛進的公司首次出現負增長。

壞消息如同寒潮裡的暴風雪,不肯停歇。

他承受背叛。他原本想把自己最器重的李一男送到北京搞“內部創業”,為此,華為在深圳五洲賓館舉辦了豪華送別宴,眾人齊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還掛上“預祝李一男副總裁北上創業成功”的橫幅。

圖:李一男

但自立門戶的李一男很快脫離控制。他成為任正非最強勁的競爭對手之一,2003年時,有“小華為”之稱的港灣銷售額已經達到10億元。

很多人也效仿行之,加上資本推波助瀾,叛逃者眾多,一時間,華為現出搖搖欲墜之態。

他忍受病痛。他自己經歷過兩場癌症手術,又在2002年把老夥計鄭寶送上前往美國治療腦癌的飛機。此前幾年,抑鬱症一直試圖將他吞噬,頑強如他,也時常被噩夢纏繞深夜落淚,靠給華為董事長孫亞芳打電話,抵抗不斷冒出來的自殺念頭。

跨國訴訟也找上門來。2003年1月,距離中國農歷春節只有9天,思科向華為發起訴訟,起訴其侵犯知識產權,涉及專利、版權、不正當競爭等21項罪名。這是華為成立15年來首次遭遇海外起訴,很快,歐美等海外市場很多客戶暫停了與華為的合作。

無人知曉事情走向會是如何。唯一能確定的是,華為的冬天真的來了。

2、過冬

一張老照片在16年後被曝光。

與任正非在海灘漫步的三人分別是摩托羅拉首席運營官Mike Zafirovski 、負責中國區業務的Larry Cheng 以及女翻譯。

那是2003年年底,照片裡的人都穿著沙灘服或者運動衣,打扮隨意,他們談論的卻是一筆天價生意——幾個星期後,華為和摩托羅拉達成協議,後者打算以7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華為。

那大概是任正非距離失去華為最近的時刻。

不過,命運向他關上了這扇門。關鍵時刻,摩托羅拉換帥,新上任的CEO 最終拒絕了這份協議,理由是董事會認為收購華為這樣一家不知名的國外公司,還多數要以現金支付,不劃算。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事後看來,2003年成為兩家公司的命運轉折點。

華為在那年7月成立手機業務部,多年後爬上國內市場的龍頭寶座。而抵達巔峰的摩托羅拉錯過那年聖誕節旺季,後來又錯過智能機轉型,一步落後,步步落後,最終只能將手機業務打包賣給聯想。

回到2003年,任正非沒有尋找其他賣家,少壯派也堅決表態不能再賣。

華為繼續為生存而戰。

安逸之時,任正非總在疾呼“狼來了”。生死攸關之時,他卻能變成比狼更凶悍的生物。

他搞定了思科的訴訟。2003年10月,兩家和解。此前,幾位副總裁領銜帶著專家應訴團隊在美國奮戰數月,一邊與美國政府保持溝通,一邊在美國媒體發聲,消解公眾對華為的誤解。

“打港辦”也在2004年成立,目標就是乾掉李一男的港灣,不能讓它賺錢,更不能讓它上市。

任正非的憤怒變成了”打港辦”的種種鐵腕措施:寧可不要錢也要搶下港灣中標的單子;對已經購買港灣設備的客戶進行回購,買一贈一等等。

2005年,港灣徹底被扼製——它的美國上市夢因為舉報數據造假的匿名郵件而破碎,9月,它被華為起訴侵犯知識產權,此後,那些一度有意收購港灣的國際買家紛紛放棄。

這場戰爭最終以任正非的勝利而告終。2006年6月,港灣並入華為,李一男回歸,出任沒有什麽實權的華為副總裁。他的辦公室是任正非安排的,一間沒有窗簾的透明玻璃屋,回歸第一天,很多同事聞訊前來參觀,此後,類似的目光審視也沒有間斷。

這是失敗的代價。任正非與李一男都清楚。

3、基因

任正非嘗過失敗的滋味。

他曾經是位被命運戲弄的中年男人:經營被騙200萬、被國企南油集團除名、離婚。他一度與父母、侄子擠在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裡,前路茫茫,“我們這種人在社會上,既不懂技術,又不懂商業交易,生存很困難,很邊緣化的。”

轉機出現在43歲那年,他聯合5位朋友集資21000元,在深圳灣附近一處雜草叢生的簡易房裡創立了華為,自此開啟新故事。

對失敗的警惕刻入他的基因之中。

他比多數人更能洞見趨勢變化。

華為早年做交換機代理生意利潤很高,但湧入市場的公司也越來越多,大家代理的都是昂貴的進口產品,稍微便宜點的也是合資公司出品。任正非很快意識到:如果有公司取得技術突破,降低了成本,華為處境會很危險。

他決定自研。1992年的一天,任正非站在5樓會議室的窗邊,一字一頓告訴參加動員大會的幹部們:“這次研發如果失敗了,我只有從樓上跳下去,你們還可以另謀出路。”

富貴險中求,任正非賭贏了。

1993年,華為研製出自己的大型交換機C&C08機,儘管期間一度因為失誤損失6000萬以上,但存活已經是勝利——國內95%以上的交換機企業都死掉了。

命運的戲劇性在浪潮之中總是格外有張力。早一步海闊天空,遲一步屍骨全無。

而很多決策的作用,要等到多年之後才會彰顯。

2004年,走出思科訴訟、摩托羅拉賣身風波的任正非做了一個決定:自己做芯片。當時華為手機業務剛剛啟動半年,他發現芯片技術全掌握在西方國家手裡,這意味著,命根子也在別人手裡。

他找到一直專注芯片研究的何庭波:“給你2萬人,每年4億美金的研發經費,一定要站起來!”當時,整個華為只有3萬人,研發經費不到10億美金。

圖:何庭波

“備胎”計劃就此展開,默默執行15年後,最近才被公眾關注——美國對華為禁令發出的第二天,何庭波發布內部信,宣布備胎全部轉正,為華為的正常業務保駕護航。

消息如同冬夜裡突然亮起的火把,讓人振奮。但十幾年的“冷板凳”並不好坐。

海思芯片專家柳春笙曾經在一場座談會上向任正非發問:海思的定位究竟是什麽?他解釋,搞技術的都有自戀情節,認為自己做的都是關鍵技術,都是公司核心競爭力之一,但公司有人瞧不上,說海思就是用來降低成本的。

任正非舉了兩個例子——

一個例子是高鐵建設。最初中標的都是德國、法國、日本等合資工廠,在外界看來這並不合理:合資廠背景大多是國外公司與差的國產機車廠聯姻,株洲機車廠明明當時最先進的國產廠,卻沒能擠進去。但後者沒有叫苦——它得到了合資企業賺的一部分錢,用作技術研究。

第二個例子是核研究。現在沒有核戰爭,但並不意味著應該叫停核研究。

他繼續解釋:對於公司來說,即使產品做成功了暫時沒用,也要繼續做下去。人可以流動,但項目不能撤。戰略性漏洞可能帶來幾千億美金的損失,甚至,過往積累的所有財富,都可能因為一個點被別人卡住就全部消失。

末了,他還說道:“我們一定要耐得住寂寞,板凳要坐十年冷。”

如今看來,這些思慮如預言般精準。

同樣的策略還被他複製在作業系統的項目中,後者於2012年悄然啟動,預計最快在今年秋天面世。這多少讓“戰火”中的華為添了些底氣。

4、狐狸

遭受美國政府圍剿的華為看似跌入黑暗,但任正非不這樣認為——

“我們沒有受到美國打壓的時候,孟晚舟事件沒發生的時候,我們公司是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惰怠,大家的口袋都有錢了,不服從分配,不願意去艱苦的地方工作,是危險狀態了。現在我們公司全體振奮,戰鬥力在蒸蒸日上,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是在最佳狀態了。”

結合他此前的言行,多數人會相信,這番話不是他在媒體面前的惺惺作態。

他向來如此,於順境中捕捉危機,於逆境中看到希望。

十九年前他就說:“磨難是一筆財富,而我們沒有經歷過磨難,這是我們最大的弱點。”他每天都在思考失敗,對成功麻木,沒有榮譽感和自豪感。

時刻保持危機感,被任正非認為是華為存活的關鍵。

2017年,華為全球銷售6036億人民幣,營收超過BAT 之和,但8%的淨利潤率與這些互聯網巨頭沒法比。任正非很不滿意。那年,一場針對“大公司病”的活動在華為興起,名為“燒不死的鳥是鳳凰”,大批高級幹部被處理,輪值CEO都被處分,很多人都被連降兩級。

任正非最怕華為丟掉狼性。

他提防著“紅舞鞋”的出現——安徒生童話裡有一雙漂亮的紅舞鞋,女孩只要穿上就會身輕如燕,無法停止舞蹈。人人知道並畏懼它的魔力。但一位女孩還是穿上了它,曼妙舞姿得到所有人的誇讚,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為此,任正非不願意華為受到太多誇讚,也常年遠離著媒體構建的名利場。

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不接受媒體採訪,不參加評選、頒獎和企業家論壇活動。《中國企業家》雜誌將“2008年度中國最具影響力企業領袖終身成就獎”頒給他之後,時任社長劉東華這樣評價:“任正非幾乎是中國最有靜氣和最有定力的一位企業家。”

他對員工的要求也是如此,“我們主要是對政府負責任,對企業的有效運行負責任”,在《華為的冬天》一文中,他明確提出,“對待媒體的態度,希望全體員工都要低調”。

王石曾經形容,任正非就像沙漠裡的一隻狐狸。

狐狸的狡猾眾所周知。二戰時,德國名將隆梅爾在北非戰場上屢屢得勝,他的標誌就是狐狸般的狡詐和微笑,因此得了“沙漠之狐”之稱。

不過,“狡猾”顯然不是任正非當下的關鍵詞。

風波之中,他走向台前。當一家中國科技公司遭受美國國家層面的扼製,他只能掛帥親征。在媒體採訪中,他表現得冷靜、睿智、大氣,為此圈粉無數。

華為是否能贏得“戰爭”還是個未知數,但眼下,任正非已經贏得人心。

十幾年前的那場黑暗之中,任正非曾經組織一場400人的高級幹部大會,學習德國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其中有一句話:“什麽叫領袖?在茫茫的黑暗中,發出一絲絲微光,照亮前進的道路,引導大家走出黑暗。”

毫無疑問,如今,任正非已經成了那道微光。

注:作者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簽約作者。你還可以在大風、企鵝、頭條等平台找到我們。

部分參考資料:

1.《任正非的艱難時刻》,華商韜略

2.《任正非:除了柳傳志和王石沒人一起玩 我非常寂寞》,《中國新聞周刊》

3.《我的父親母親》,任正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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