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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一刀:中緬油氣管道頭上曾有一顆“炸彈”

執筆:刀不良

震動世界的“羅興亞人事件”即將一周年,這起事件,徹底改變了緬甸及昂山素季與西方的關係。

一年後的若開邦,似乎正在慢慢地恢復元氣。近日,當地發生的兩件事引起了刀哥的注意。

一件事是,截至7月17日,中緬油氣管道累積向中國境內輸送的原油量突破了一千萬噸。

另一件事是,緬甸當地媒體7月18日稱,緬甸政府計劃在若開邦的孟都市建立仰光遠程教育大學分校,以幫助當地人接受高等教育,已經有超過40人申請了在2018-19學年入學。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申請者中,絕大部分是羅興亞穆斯林群體。

中緬油氣管道,相信很多人都聽說過,這條管道始於緬甸若開邦的皎漂,橫穿緬甸北部進入中國雲南瑞麗。通過這條油氣管道,來自中東地區的原油,得以繞過馬六甲海峽進入中國,不僅大大縮短了路程,更有著重大戰略意義,使得我國的能源安全問題得到一定緩解。

當然,這條管道究竟能多大程度破解我國石油進口的馬六甲困局,甚至所謂的馬六甲困局是否為偽命題,都是值得討論的話題,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這條橫跨緬甸的動脈,已經“深藏功與名”地運行了一年,給中國輸送了一千萬噸不經過馬六甲的原油。

這當然是一個很值得我們歡欣鼓舞的消息,但是這和緬甸在若開邦孟都市開設大學分校有什麽關係?

要弄明白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弄明白,孟都是個怎樣的地方。

孟都,位於緬甸若開邦西部,距離皎漂約200公里,是比鄰孟加拉國邊界的一座城鎮,也是羅興亞人定居點之一。

城中的40萬人中,80%為羅興亞穆斯林群體,余下為若開族群體。過去幾年,這裡已經發生了三起武裝衝突,每次均造成大量平民死亡。

最嚴重的一次就是發生在去年8月25日那起武裝衝突,共有十多名警察和400多名無辜民眾在衝突中喪生。

也就是說,中緬油氣管道的起點所在地周邊,是一個民族宗教問題極其複雜,安全形勢異常嚴峻的地區。若開邦不穩,我國在當地修建的大型工程,包括這條管道的頭上就始終懸著一顆定時炸彈。

所以,當刀哥看到孟都這個多次歷經恐襲與暴亂的城市要建大學分校的消息時,內心是非常驚喜的。所謂“多辦一所學校,可少建一所監獄”,緬甸政府計劃在這個羅興亞人聚集的地方興建大學,說明這個國家的執政者已經開始以更加靈活務實的方式治理當地的民族宗教頑疾。

要知道,緬甸當局過去對羅興亞人主要采取的是高壓政策,羅興亞人往往被控制在難民營裡,不得隨意流動,更不要說就業、上學了。這所大學分校的設立,就像在過去密不通風的隔離牆上打開了一個小口子,讓陽光漸漸地照了進來,也讓人們看到了這片土地未來向好的希望。

武裝衝突背後的輿論戰

若開邦固有的頑疾,是一個千頭萬緒的歷史性問題,解決起來自然也是一項漫長而艱難的鬥爭。

歷屆緬甸政府都在若開邦事務上費勁了心思。這對於昂山素季政府來說也一樣,不但要處理好若開邦當地的不同民族與宗教信仰的族群之間的關係,在全國範圍內,佔人口總數65%、信仰佛教的緬族的情緒也不得不安撫,至少在姿態上要讓大家看到當局是與緬族站在一起的。

此外,緬甸當局還需要面對的,是在緬甸輿論場佔據話語權的西方世界。一位緬甸問題獨立研究人士告訴刀哥,由於緬甸在媒體領域沒有限制,西方媒體在緬甸有著強勢的影響力。

事實上,對於去年8月爆發的那次武裝衝突,西方國家從一開始就戴上了有色眼鏡。

悲劇發生後,緬甸政府很快發布了一則聲明,聲明中,當局將發動襲擊的人稱為恐怖分子,並聲稱一個名為“羅興亞救世軍”的恐怖組織發動了這次襲擊,事後,該組織也在社交媒體發表聲明,認領了這次行動。

然而,在西方媒體的報導中,這夥襲擊者被默契地定義為“武裝分子”、“叛亂分子”。

當緬甸國防軍及當地的警察部隊穩住陣腳,並在事發地展開軍事清剿後,西方媒體又一次默契地給清剿行動貼上了“種族清洗”、“種族滅絕”的標簽。

複盤圍繞這場武裝衝突展開的輿論戰,我們可以發現,每一個用詞的選擇,都是各方反覆爭奪的制高點:一方面,西方媒體熟練地操控著每一個用詞上的感情色彩,進行密集渲染,另一方面,緬甸政府發出的聲音在國際社會上根本不被聽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事實上,就連這個生活在若開北部地區的穆斯林群體到底該叫“羅興亞”還是“賓格力”,背後也是一場博弈。

在西方媒體的強勢渲染下,“羅興亞”已經和該族群建立了強關聯,就連我們中文媒體的報導使用的都是“羅興亞”一詞。

儘管如此,緬甸政府依然堅持使用“賓格力”,“賓格力”是緬甸政府在若開邦事務上死守的底線。

他們到底是“羅興亞”還是“賓格力”,怎麽稱呼重要嗎?

當然重要,用詞上的選擇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隱藏在水下的,是一整套關乎價值傾向與感情色彩的話語體系,甚至關乎正義的判斷標準。

根據緬甸聯合譯評社的梳理,“羅興亞”所代表的敘事是這樣的:“羅興亞(Rohingya)”一詞中的“Rohin”在孟加拉語中的意思就是“若開”,該詞意在強調這個族群自古以來就居住在若開,而這正是羅興亞人所試圖證明的自身留緬合法性的重要來源。

而“賓格力(Bengali)”背後的敘事則強調這一群體的非法移民屬性,常著重敘述上世紀70年代孟加拉獨立運動期間孟加拉難民湧入緬甸的歷史。

二者其背後所反映的其實是緬甸政府與國際社會爭取道義制高點的博弈。

拿發動襲擊的“羅興亞救世軍”來說,在緬甸政府看來,這是一個恐怖組織,且它的頭目在國外受過訓練。

而國際性的非政府組織“國際危機組織”儘管對這支武裝接受過國外訓練的說法表示認可,卻反駁了這支組織是恐怖組織的說法,聲稱羅興亞救世軍和極端分子沒有任何聯繫,其存在目的只是為羅興亞人爭取合法的少數民族身份。

西方為何拋棄了昂山素季?

自昂山素季投身緬甸的政治運動以來,“緬甸的希望”、“民主女神”、“人權鬥士”這些光環便開始不斷加在她身上,1991年,她獲得諾貝爾和平獎。

到昂山素季參加2010年大選時,其個人聲望達到頂峰,甚至接近成為和甘地、曼德拉一般的“聖人”。

然而,正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年把昂山素季捧上神壇的西方國家,如今又將她拉下了神壇。

西方媒體普遍批評昂山素季在羅興亞問題上“缺乏人道主義精神和同情心”,認為她無視了自己身上的“道德責任”,“不配獲得諾貝爾獎”,甚至要求剝奪頒發給昂山素季的諾貝爾和平獎;牛津大學摘下了校園裡已經展示了18年的昂山素季肖像,牛津市也決定剝奪其榮譽市民的稱號。

今年3月,昂山素季赴澳大利亞參加東盟-澳洲峰會期間,還遭到了墨爾本5名律師的起訴,甚至連卡地亞和蒂芙尼都發布消息稱,由於緬甸若開邦問題,決定不再購入緬產寶石。

西方媒體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始亂終棄”。此前備受西方推崇的“民主女神”,為什麽一夜之間就陷入了牆倒眾人推的境地呢?

對此,2017年10月,美國左翼政論刊物《民族》雜誌刊登了一篇東南亞問題觀察家塞巴斯蒂安的文章《民主象徵昂山素季的隕落》進行了闡述。

該文一針見血地指出,西方世界對昂山素季的造神運動不只是為了講一個好故事,在更深的層面上,這是西方媒體和精英階層根深蒂固地認為世界正朝著自由價值觀不可阻擋地前進這一信念的副產品。

“或許並非巧合,1991年,昂山素季被授予諾貝爾和平獎,就在當年,蘇聯解體,隨之而來的是自由主義必勝的浪潮。”

話隻說到蘇聯解體,但這套邏輯完全可以繼續在中國身上演繹。在中國媒體的語境裡,西方世界此前對昂山素季的支持自然不是出於“國際主義精神”,而是希望通過對她投資,在她登上緬甸長官人的位子後開始收割回報。

尤其是美國,一直認為懷有西式民主價值觀、親西方的昂山素季上台後,會比軍人集團更好控制,會更為積極地站在美國一邊,充當美國搞製約中國的橋頭堡。

然而,昂山素季上任後,中緬關係不降反升,這使得西方世界惱羞成怒,因此借若開邦武裝衝突大肆炒作所謂的“人道主義危機”,引爆了她身上的道德炸彈,造成其人設崩塌。

塞巴斯蒂安接著道破:事實上,對昂山素季的憤怒似乎並不是因為她在有關羅興亞難民的事情上的作為或不作為,而是因為她頑固地拒絕扮演國際社會賦予她的救贖角色。

“對她的譴責帶有一種明顯的遭人背叛的腔調,仿佛多年來對昂山素季的投資最終導致了道德上龐氏騙局的破產。”

西方話語霸權在緬甸失靈了?

西方對昂山素季的造神運動之所以會破產,在中國媒體的語境下,是因為昂山素季的務實態度:昂山素季本人非常清楚中國對緬甸的重要現實意義。

刀哥此前在緬甸時,有執政黨民盟的高級官員對刀哥說過,昂山素季經常在很多場合告誡他們:中國,是緬甸挪不走的鄰居。因此,當國家的發展陷入發展難題和民族矛盾包圍時,昂山素季不得不采取務實或妥協的做法,而不是把維護自己的“光環”放在首位。

而在塞巴斯蒂安看來,西方世界對昂山素季的造神運動,是對緬甸複雜的政治現實狀況“危險的”簡化。“從她個人故事的角度來看,緬甸的種族和政治複雜性被扁平化了,變成了愛好自由的人民和邪惡的將軍小團體之間的二元鬥爭,而最近的事件表明,這種觀點過於天真。”

將一個國家複雜的政治、社會、民族生態簡化為“愛好自由的人和邪惡將軍”之間二元對立,這種充斥著降維打擊色彩的敘事顯然在西方語境下有著廣泛的閱聽人市場。

距離緬甸萬裡之遙的西方社會顯然對緬甸的錯綜複雜不感興趣,他們在乎的,是這位建構出來的聖母,還是不是當年那個“緬甸民主的象徵”,是否在做著聖母“標配”的行為,包括呼籲民主與人權,以及在羅興亞問題上展現出同情與憐憫。

所以,當昂山素季在這一問題上沒有做出一個“聖母”應有的救贖時,對她的批判也就自然有著廣泛的擁躉,連“史上最年輕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巴基斯坦女孩馬拉拉也欣然接受了這種敘事,她在公開抨擊昂山素季時說道:“過去的這些年,我一直在重複譴責這一個悲劇以及讓人羞恥的處理方式,我仍然在等待我的同僚昂山素季能做相同的事情。”

然而,這樣的敘事顯然騙不了以緬族為主的緬甸民眾,這一次,西方媒體強勢建構的話語霸權不但在緬甸本土沒有市場,還相反地點燃了緬甸本國民眾的怒火。

2017年9月19日,在西方媒體持續的攻擊浪潮中,昂山素季公開發表了被緬甸當地媒體稱為是“執政以來最重要的演說”。

在演說中,昂山素季指出,現在緬甸面臨最主要的壓力是來自於國際上對若開問題真假的辨別,惡意醜化的報導。她說,對若開事件,緬甸問心無愧,對國際上的調查緬甸也無所畏懼,若開事件將繼續堅持目前的狀態來解決,不會因為國際上的壓力而改變或退縮。

這個演講開始在緬甸迅速發酵,在緬甸的各大城市,都有大批民眾聚集在廣場上同步收看,很多民眾都亮出了“與昂山素季站在一起”的標語。

更有民眾表示,經過此次武裝衝突,徹底認清了西方媒體的真面目:“當年他們那麽讚揚我們的長官人,今天頒發一個獎狀,明天又是給一個什麽榮譽學位的。

現在若開問題發生了,‘素媽媽’合情合理地指出了問題的複雜性,沒有按照他們的歌聲起舞,他們就大動肝火了,今天說要收回和平獎,明天又是拆除相片。”

而在官方層面,緬甸意識到,西方世界能提供的援助,一直都十分有限。當地主流媒體《緬甸時報》於2017年9月29日發表文章,援引議員烏丹乃的話稱,西方國家在緬甸外資中實際佔比不足10%,對緬甸發展和支持民主價值來說幾乎沒有實質性貢獻。

而另一方面,該文章援引若開邦計劃與財政部部長的觀點稱,中國在若開邦皎漂地區投資的深水港與特別經濟區,將對當地的發展帶來深遠影響。

緬甸加速擁抱中國投資

於是,接下來的一年中,我們看到,當昂山素季的所謂“經濟顧問”,來自澳大利亞的經濟學家肖恩·特內爾發出警告稱,皎漂港項目將使緬甸成為斯裡蘭卡的翻版時,立刻遭到了民盟黨刊以及包括緬甸商務部長吳丹敏在內的多名官員的打臉。

我們也看到,在西方媒體聲稱我們國家的一帶一路倡議將給沿線國家設定債務陷阱時,緬甸方面則宣稱,有望在年內與中國簽署建設緬中“人字型”經濟走廊合約。

過去,在西方媒體在強勢話語權下,中國在緬投資興建的很多大型項目都被打上了“破壞環境”、“掠奪當地資源”、“強製征地”、“決策不透明”等標簽,因而受到緬甸民眾的抵觸,甚至陷入困境,有的項目在前期投入巨資後就一直停滯至今。

經過這次事件,我們可以很明顯感受到,今年以來緬甸明顯加快了擁抱中國投資的腳步。刀哥不敢說這兩者之間的有多大的因果關係,但刀哥相信,今後西方媒體再想對中國的在緬甸投資項目進行攻擊甚至歪曲,效果將大打折扣。

不過,一次“失靈”還無法完全讓西方在緬甸長年來建立的話語霸權土崩瓦解,來自中國的投資要想在緬甸獲得更好的輿論環境,仍然任重道遠。

一位來自中國的仰光大學訪問學者告訴刀哥,在緬甸主流的私營媒體中,反華依然是當下的政治正確。該學者在其參與的調研報告《中企在緬甸如何化解輿論阻力》中建議:“進入緬甸投資的中國企業,應始終對當地輿論針對涉華項目可能持有的先入為主的負面態度,抱有一個審慎之心。

與此同時,中企也可通過仔細、慎重地甄選當地合作夥伴,加上直接、積極地與受項目影響社區進行接觸,改變當地民眾對中企固有的消極認知,提升中資投資項目的社會認可度。”

不管怎麽說,此次若開邦恐襲事件爆發一年來,緬甸政府始終沒有在西方輿論的輿論攻勢下妥協,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節奏與意圖來處理若開邦的事務。

回到本文的開頭,近期發生的兩件事也從側面說明了,若開邦在緬甸當局的治理下,各層面事務都運行良好。

經濟層面,中緬原油管道一直都處於平穩順利地運營之中,這不僅進一步密切了中緬兩國之間的經濟聯繫,也能無償地為緬甸提供了一定比例的原油下載,還為當地帶來了正面的外部效應。

社會層面,如今若開邦的社會面貌已經進入了一條日趨向穩的軌道,仰光遠程教育大學的招生流程正在進行,相信它將成為把若開邦當下的穩定局面錨定在更高層次的一個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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