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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夾鍾錦恩:一起來穿越,讓國寶終將歸國

在收藏圈裡,鍾錦恩是很特別的存在。他曾經坐擁一對國內罕見的元青花雲龍紋梅瓶,在拍場上拍出過3200萬元的高價;收藏有100余件帶文字款的綠釉官窯器,收藏界泰鬥耿寶昌曾經兩度親筆題書名……

普通印象裡的古玩藏家都會有些神秘、矜持、莫測高深,但鍾錦恩完全不是,文質彬彬如玉般溫潤,只有當他滔滔不絕地講他那些藏品“古仔”(廣東話意思就是故事)時,簡直是火星四濺;而說到寶貝鑒賞過程中的要點,完全不藏不掖可以傾囊相授;古玩圈混濁的江湖裡,他也是少見的屬於清流的散淡人。有時候和幽默的他聊一個下午,自己臉頰兩邊的笑肌都會因此僵硬。其實一直很訝異他怎麽可以常年青春似火、洋溢激情,也許就因為他總強調自己是“歷史的保管員”,這背後本身就埋藏著對文物的一段深情。

一路收藏一路見證時代變遷

去鍾錦恩在珠江邊上的家就如深入寶山。儘管他交有不少書畫名家好友,鍾錦恩還是偏愛瓷雜。他喜歡把自己的藏品稱為“千年老友”。在他還算寬敞的家裡,“千年老友”們堆滿了放置古董的錦盒,書櫃裡擺著高古瓷、青銅器和玉器等,地上也放滿了天王像、唐三彩,甚至各種奇石。藏品從7000 年前的仰韶彩陶至晚青的官窯,琳琅滿目,行走其中,仿佛在歷史長廊裡穿越。以至於他邀朋友來家裡把玩古董,接頭暗號就是“來呀,來穿越”

他也確實不負30 多年的收藏時光,迄今擁有2000 多件藏品,諸如馬家窯,唐三彩、青銅器、漢綠釉、陶俑、西周古玉和各個朝代的官窯等。其中漢綠釉收藏世界第一,數量有600 多件,其中100 多件是有文字款的官窯。據悉,有文字的漢綠釉,中國國家博物館僅存2 件漢綠釉,故宮也只有3 件。

曾經廣州電視台在《大藏家》欄目裡給他拍過一集專題片,當時主持人曾雯對他的一句評價讓人記憶深刻,“鍾錦恩的收藏路程見證了中國的時代變遷”。

確實鍾錦恩進入收藏世界的契機,真的是因為中國正在20 世紀80 年代遭遇改革開放的巨變期。1985 年,他還是工商局一名普通員工。那時他負責緝私,發現很多走私古董通過港澳流失到海外。他聽說一件小小的文物一旦到了境外,就能夠換一棟樓一輛車,他才猛然醒悟到文物原來的價值。看見有這麽多寶貝被帶出祖國,他的心被深深刺痛,“以物證史,沒了歷史,難道將來我們的後世子孫要坐飛機去別國的土地上看自己國家的東西嗎?”

於是,他開始傾其所有,走上漫漫的收藏古董之路,而且一走就走了三十餘年。那時他月薪才37 元,獎金1000 多元,但已經算是有實力的買家。因此他閑暇時間都交付給了清平路、康王路( 原來的帶河路)一帶淘寶。那時,作為新中國最早覺醒的藏一代,別人還看不到古董的價值時,鍾錦恩已經開始大量閱讀文史典籍,豐富自己的知識系統,為四處淘寶做好了文化儲備。有時候特別羨慕他的記憶力,說到什麽知識點時,他立刻就能夠拿出書迅速翻到那一頁。對藏家而言,在這方面真需要過人的天賦。

那年月的古玩都不貴,少則幾元多則上百元,行內人形容“買白菜的錢便可買一隻宋代影青碗”,甚至還有“地攤10 元買到元青花”的撿漏傳奇。鍾錦恩特別懷念那個收藏的黃金歲月,只要會斷代,幾乎和贗品絕緣。

其間,一隻雍正官窯黃釉綠彩八童子碗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收藏觀念。為了買下這隻碗,他拆了價值6000 元的空調給賣家送去,20 世紀90 年代初,這已經是一筆巨款。但買下沒有幾天,就有人不斷求購,從3 萬元到5 萬元都有人出價。鍾錦恩說,從那時起他就給自己定了規矩,隻收最頂級的東西,因為只有好物才有真正溢價的可能。

隨著藏品數量不斷增加,鍾錦恩不滿足於收藏1000 年左右的古董,他把眼光放到2000 年前的高古瓷。此時,工資與高昂的藏品相比,早已是杯水車薪。1992 年,他毅然下海,從事公物罰沒處理,斥巨資購置藏品。

在採訪過程中,鍾錦恩一再說:“作為一位藏家,經濟實力太重要,這決定了你的道路能夠走多遠,會不會錯過你的心愛之物”。

漢綠釉,夢裡不知身是客

收藏界裡所有藏家的成長,都會落實到“有主題”“成系列”,這樣的收藏方式被視為最高級別屬性,因為其蘊含的歷史、文化和市場價值最高。一般而言,成系列收藏近代陶瓷的較為多見,收藏高古瓷的鳳毛麟角,收藏高古瓷裡的單項且達到一定量級的更是絕無僅有。

鍾錦恩從收藏之初就特別鍾情漢代藏品,他認為那是中華民族的一個審美高峰,他崇尚漢代雄霸、古拙之風,那些飽滿流暢的線條,以及氣韻飛揚的造型常常讓他“熱血沸騰”。

因為一個偶然發現,所以他為自己選擇了漢綠釉。

漢綠釉的出現影響了中國陶瓷史的發展,唐三彩、宋代玻璃釉都由此演變而來,在史學家眼中價值連城。無獨有偶,鍾錦恩也認為:“漢綠釉厚重、磅礴,擁有明清繽紛彩瓷無法比擬的古樸美。”

所以鍾錦恩專門為600 多件漢綠釉的集中存放,把它們安排在了毗鄰的一套房子裡。所有去參觀過的人都會印象深刻。只要一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一列書櫃沿牆而立,書櫃裡擺著形狀各異的漢綠釉陶壺、罐、樽、狗、馬、羊、豬圈和人俑等。櫃頂上擺著一排體形較大的陶壺、罐、奩、鼎等器皿。這些陶器有的釉色泛著翠綠水光,有的出現剝釉和鉛化帶來的紅褐斑痕,有的則呈現出一水銀釉色,造型普遍小口、短頸、肩部豐滿、腹部渾圓,肩部有一圈模印出來的狩獵紋,充滿了漢代簡樸、淳厚的風格。

書櫃前立著幾座微縮漢代民居綠釉陶樓。其中一座110 厘米高,漢人崇尚高台, 有“仙人好樓居”之說,故塔頂常有神鳥造型,用以守護家宅。一層的塔樓有衛士手執弓箭在瞭望,二樓和三樓上有幾位賢士,有的在觀賞風景,有的在吟誦詩歌,怡然自得,再現了漢代豪門權貴奢華的莊園生活。

關於漢綠釉,鍾錦恩有兩大驕傲:一是對官器的文字研究有一定的成果。他發現漢綠釉上的“亭市”或者“市亭”等銘文,與城市或者政府製作與運用相關。二是他擁有一隻漢綠釉羊孤品,在漢綠釉圈養動物裡,羊較為罕見,迄今為止,隻發現了一隻。該羊造型生動,線條流暢,由於久埋於地下,通體呈銀釉色。銀釉堆積厚的地方色如蚌殼,正面看白裡透黃,側面看反射出五彩光澤。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一些牽引,鍾錦恩常說自己成的夢裡也是金戈鐵馬,領略的也是大風起兮雲飛揚的豪情。

鍾錦恩每次與這些藏品“對話”,仿佛穿越到了2000 年前。比如他收藏的陶馬和胡人陶俑,“看著它們,感覺自己在大漢廣袤的疆土上策馬馳騁”。再比如他收藏的博藝俑,姿態各異,有的在彈琴,有的在擊掌,有的在賭博,他感覺自己坐在漢宮的大殿上,與漢代帝王開懷暢飲。

30 年間,鍾錦恩豪擲千萬,收藏了600 多件漢綠釉,現價值已經不可估量。

2003 年,鍾錦恩曾經把漢綠釉帶到北京,讓收藏界泰鬥耿寶昌鑒定。耿老激動萬分,要求他一定要為這批藏品出書,並欣然題下“漢綠釉陶器選萃”。兩年後他再帶了新收藏的實物與照片進京,耿老這次再題書名已經成了“漢鉛釉系列萃集”。

君子千金重一諾

從那隻孤品漢綠釉羊講起,鍾錦恩說他跟羊有緣,他很自豪第一次個人收藏展就在五羊仙觀。

這五羊仙觀並且不平凡,歷史上記載始建於周朝,對廣州而言有“未有城先有觀”的說法,據說當時天降五位騎羊仙人為廣州帶來五穀豐登,於是廣州也叫“羊城”。2002 年、2004 年、2005 年,他一發不可收拾,先後搞了歷代陶器、歷代青瓷、歷代白瓷三次個人藏品展覽。有一次展覽還吸引了當時的廣州市委書記朱小丹也過來關照,並且因此重視五羊仙觀文化與旅遊價值的發掘。他也向五羊仙觀捐了從漢到元的石碑十多方,可以很自豪地把名字留在了羊城的這塊發源福地。

另外一件自豪的事跟他那對元青花雲龍紋梅瓶相關。1990 年,在人們對元青花尚沒有概念時,有古董商找到鍾錦恩,給他展示了一對靖王藩王遺粹青花梅瓶。當時對方開價30 萬元,是個天文數字,而他家所有積蓄加起來才6 萬元。最後是緣分也是心誠則靈,他橫下心用全部積蓄買了梅瓶。

與其同年代的名曰“鬼谷下山”的元青花大罐,2005 年在英國佳士得拍賣行拍出2.3 億元的天價,震驚了收藏界。去年將梅瓶送拍的那一刻,鍾錦恩也有了送女兒出嫁般的戀戀不捨心情。後來梅瓶被鑒定斷代在元至德年到明洪武年一段非常短暫的時間段,尤為珍貴。

鍾錦恩常說,鑒定學就是對比學,會養古董的人自然就知道古董的神秘變化。文物往往是我們中華民族祖先高超技藝的結晶,每件文物的設計都有生命的精靈,每一條線都是時代的印記。畢竟古玩行業裡,目前的黑科技都比不過最傳統“眼學”。無論手段如何高明,一個現代人始終因為無法活在那個時空而總有破綻。

他清晰記得去山區的某個村子裡收一件古董,進村時犬吠此起彼伏,好不熱鬧。等他把古董抱出脈家大門,村裡的犬吠竟然突發性停了,村裡鴉雀無聲。鍾錦恩說,古董自有氣場。

近年來,隨著世界各大拍賣行頻頻拍出天價藏品,收藏成為炙手可熱的投資和理財方式。對此,鍾錦恩認為:“真正的藏家不以價格衡量藏品,隻問自己的內心。”無論當初做年輕的公務員,還是後來下海做生意,他都“隻買心儀的”。

其實鍾錦恩一直在努力做一位真正的藏家。他認為做一位真正藏家,是一定有一種氣場能夠把好文物匯聚到身邊來 ,而一個好藏家也會幫幾個賣家把事業做大做強。就像當下,他到古玩城就如同回家,也就此結交了不少朋友。這個行業裡本來就是要“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除了古董商朋友,他更愛結交專家學者,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習機會。

朋友們對他也好,聽說坊間流傳他與乾隆畫像很像,甚至還有朋友專門拍了一件乾隆畫像玻璃插屏送他,意思祝福他也能夠像乾隆一般具備匯聚更多古物的能量。

關於他的藏品最後流向,鍾錦恩毫不猶豫地說,未來想建座私人博物館,把藏品捐獻給國家。他認為收藏的最終境界是把“私藏”升華為“公藏”。

30 余年裡,鍾錦恩仍然癡心不改,始終把自己的社會位置放在“我是歷史保管員”上,所有兢兢業業的積累 ,不過就是保管員的恪盡職守,不忘初心。這些年也時常奔走在選址和尋找機會上,希望有一天能夠讓“千年好友們”最後回家。

君子千金一諾,鍾錦恩始終堅信,只要在合適的時機,一定有機會兌現他的諾言——讓國寶歸國。這幾乎是很多大藏家們的終極守望,為了留存那些時間的記憶,熱血不冷,心永赤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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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菡閣

圖/本刊編輯部

今日編輯/裡木

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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