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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條生命,除了哀悼,還該有什麽?

30條年輕生命,長眠四川大涼山。30個家庭,支離破碎。

此刻,文字不能承載千分之一,螢幕另一端的巨痛。

無從下筆。但大量媒體熟能生巧,已把悼念程式化了。

還有人渲染“感動”。

哀悼沒錯,但令人扼腕的,是哀悼的走馬觀花,是唯哀悼,而已。

這讓我想到《新喜劇之王》裡一個細節:

跑龍套的小迪醉心演技。起初她以為,表達受傷、疼痛,就該是浮誇的動作和呻吟。有天,她看到一場真實事故,受重傷的人無力,直至昏厥——她突然領悟,痛到極點,是無聲的。

諷刺的是,領悟如何表達痛苦的小迪,屢屢被劇組擋在門外,卻是矯揉造作之輩,每每登堂入室。

當哀悼變為一場ctrl+c、ctrl+V的儀式,不必意外:一個禮拜後,輿論就會把悲劇忘個精光。

對遇難者家屬來說,這一陣風的哀悼,恐怕比一陣風更讓人心寒。

2015年 8·12天津濱海新區爆炸事故現場救援圖

天津港警察局消防支隊傷亡慘重

濟南市消防支隊支隊長高明,就曾沉痛地說,“全社會在給予廣泛讚譽和惋惜的同時,站在官兵自身安全角度上沉痛反思的聲音卻少了些。”

生命逝去,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痛思?

沒有任何一條生命,可以被怠慢,可以被“偉大”等詞語輕易交代。

回到悲劇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3月12日,也就是悲劇10天前,四川省森林草原火災案件調查覆核工作組,曾進入木裡縣,就防火工作提出九條整改意見。

其中,第二條是,“專(半專)業撲火隊伍建設不規範,力量不足,信息不符,管理弱化等現象存在”。

實際上,這種“不規範”、“力量不足”、“管理弱化”,並非個案。

2018年10月23日,雲南昭通市“森林防火”的一則整改信息,就提到了類似情況。

而在2017年7月的《農林科技》雜誌上,還有文章具體梳理了森林防火的普遍問題,如:群眾防火意識淡薄,基層火災撲救預案不健全,防火基礎設施薄弱,森林火災案件查處難。

其尖銳指出:

“很多基層政府的火災撲救預案往往只是為了應付上級的檢查,缺乏實際的可操作性,火災一旦發生將陷入一種混亂的狀態”。

“經費的薄弱還造成了護林組織的力量薄弱,增加了森林火災的隱患。”

涼山火災發生的3月30日,本該是匯報整改情況的日子。

但短短10天,顯然無法解決前述複雜問題。

火災不會等人,悲劇無法逆轉。

近一年,各地已發生多次消防員犧牲事件。

可以發現,犧牲的,普遍是年輕人。

2018年4月21日,北京通州區永樂店鎮德仁務村一蘑菇廠發生火災。滅火過程中,消防隊員張鑫被牆體砸倒受傷,經送醫院搶救無效犧牲,年僅23歲。

2018年5月12日17時許,江蘇淮安市恆大名都二期19號樓發生火災。淮安市消防支隊隊員謝勇從火場墜落,經搶救無效不幸犧牲,年僅20歲。

2019年1月18日,安徽肥東縣內一處糧油貿易公司的穀物烘乾機起火。肥東縣消防救援中隊消防員孟鳴之不慎掉入起火烘乾機內,當場失去知覺,經搶救無效犧牲,年僅22歲。

就在兩周前,2019年3月14日,同樣因為突變風向,沁源縣沁河鎮南石村的一起森林火災導致6名消防員犧牲。犧牲的6名消防隊員,大多為90後,其中一名出生於2000年2月,年僅19歲。

消防“老人”高明感歎:20歲這個年齡段的消防官兵自我保護意識偏弱,面臨重大危險情況下,往往是滿腔熱血往前衝。

此外,相關背景是:我國長期來,征召消防員除了基本體檢,並不設其他門檻,這導致培養成本高,人員素質層次不齊。

而指揮員的培養,走的則是“幹部速成”路線,由一年兵、二年兵經考試直接提乾或者從地方大學吸納的“學生官”所佔比例越來越高,僅用一兩年,就培養出一名指揮員。這些“速成”的指揮員往往實戰經驗欠缺。

與此同時,國內現用消防制度源於前蘇聯,各類戰訓的科目、操法、標準也大多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產物,思路陳舊,戰訓理念嚴重滯後。

重視政治思想工作,卻忽略專業技能培養。而無論是“救人第一、科學施救”,還是其他的滅火救援指導思想、戰鬥原則,往往忽略消防官兵自身安全。

最能有效挽救消防員生命的,就是參照國外成功經驗,推進消防員職業化。

據美國消防協會統計,1977年~2012年共26年間,美國職業消防員傷亡比例均小於志願消防隊員,與職業消防員滅火救援專業訓練水準更高不無關係。

在歐美發達國家,消防員有很高準入門檻,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消防指揮員,要經歷重重培訓選拔。

以美國為例,不論“正式工”、“臨時工”,都需經過嚴格篩選、專業培訓,即便是志願者也需受過專門訓練和考核。

英國專門設有消防學院,學院培訓分為5個級別,從新入職的消防員到班長、地方最高消防長官都需到學院接受培訓。日本建有56所消防學校,須經過嚴格職業教育訓練,才能成為合格的消防指揮員。

挪威奧斯陸消防隊,人均年齡在24歲以上,正式工作前要通過體能、技能、理論、心理等9個方面測試和1年培訓,這確保他們70年沒有一名消防員在救災中殉職。

與高門檻對應的,是待遇優厚、裝備先進。

在美國,一個入行5年的消防員,平均年薪9.9萬美元以上,是普通大學教授的兩倍。而且還可以晉升,做到中尉年薪可達125848美元,上尉149163美元,升至交通大隊長年薪可超16萬美元。

這些,共同推動了多數消防員願將其作為終身職業,工作年限最長達30至40年,在經驗積累和傳承上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我國消防員職業化正在推進。

涼山這起悲劇,正發生在“過渡期”。

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公布最新一輪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其中明確:警察消防部隊不再列武警部隊序列,全部退出現役。

4個月後,官方給出消防部隊退出現役後的改革方向。

應急管理部消防局副局長魏捍東表示:

“消防部隊改革轉隸以後,主要由原來的現役體制向更加專業化、職業化發展,這是與國際接軌,也是消防事業發展的總趨勢。”

但是,儘管方向明確了,地方落實還需要時間。交接工作還在進行,個別文件可能還在批複。

比如,此次犧牲的消防員,還是按照舊製寫的所屬部門和職稱,沒有按照新製注明消防頭銜。

無法推想,如果火災發生到一年之後,他們的訓練、設備有了極大改善,相關悲劇是否就能避免或減輕。

而面對森林火災,在生命風險與森林損失的雙重拷問中,該如何去把握其中的平衡?能否籍此健全消防預災機制,讓生命大於天的原則,更深刻貫徹於每一次救援?

這起悲劇,也是為我國的消防事業敲響警鍾:亟需盡快推進職業化,加大資金投入,讓這和平年代最危險的崗位,配上最強有力的裝甲,也在薪酬上,體現出一個社會最真誠的敬意。

人死不能複生。

我們無力阻止勢利的輿論。無法阻止社會的健忘症。

對於每一個你我來說,也面臨具體生活 “家家難念的經”,人們無法時時牢記千里之外,並無社會關係的陌生家庭的痛楚。

但這不代表,大眾、輿論面對悲劇時是無力的。不代表我們,只能流下虛弱的眼淚。

應當明晰:每一起悲劇,都該促發整個社會的圍觀、反思,進而避免下一起悲劇的重演。無論是這次火災,還是前不久的江蘇化工廠爆炸。

只有讓悲劇成為教訓,成為前車之鑒,才能構成逝去生命的最大價值。

因這種消逝,避免了未來人的犧牲,避免了未來更多的家庭的破碎——他們成為了時代前進的動力的一部分;他們通過這種方式,與你我所有生者同在。

古往今來,從政治到軍事,經濟到科學,我們積累的無數常識:十字路口需要安裝紅綠燈,怎樣能防止觸電,如何對付食物中毒,工作要保障8小時權利——每一個今天看來,毫不起眼的經驗背後,都有著許多你不知道名字的生命的犧牲。

那些逝去的生命,正是我們得以昂首向前的最寶貴財富。

我們應以此紀念他們,我們應以此告慰他們。用我們的心,更用我們人之為人的思想。如果可以化悲痛為力量,那麽這力量,就是痛定思痛、改寫未來的力量。

安息,英雄。英雄,從未逝去!

作者:酌月

編輯:蟲子 審核:酌月

文中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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