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牛耕
編 | 梁夜
7月26日，拚多多以351億美元市值上市，相當於2/3個京東，創始人黃崢成為聚光燈下的人物，其背後的“人生導師”段永平也被推至台前。
段永平識人，在中國企業家中可能無出其右：他創立了步步高，又托付給三位門徒，如今OPPO和vivo出貨量位居中國前三；他曾勸說丁磊不要解散公司，至今網易股價翻了百倍，讓他賺到上億美元；他帶黃崢赴宴巴菲特，今天后者身價135億美元，躋身全球富豪前百位。
而段永平的門徒們，無不在重複他的路。昔日“小霸王”崛起時，借鑒了日本FC紅白機；如今，拚多多的“小米新品”也在複製大城市品牌。段永平的財富，汲取自中日消費水準的鴻溝；黃崢和OV的成功，則來自中國城市和農村的對立。
識人莫如段永平。他從人海中挑選出自己的門徒，他們踐行他的理論，模仿他的性格，如今都站在中國商業的最前端。
鼎盛時三分天下，拆出估值數千億的OV
段永平是位真正的“商業教父”。他在盛年拋下了步步高集團，交由三位弟子執掌，即後來的OPPO、vivo和步步高教育。他的一言一行，至今會在後輩的採訪中偶爾閃現。
段永平發家於“小霸王”遊戲機。1990年，他在“怡華集團“旗下“日華電子廠”擔任廠長。廠裡生產大型遊戲機，銷路不佳，已瀕臨倒閉。恰逢任天堂的FC紅白機上市。段永平判斷，家用小型遊戲機才是未來。於是研發出“小霸王”，價格只有FC紅白機的1/4。
小霸王一面世，就展現出強大的地推能力。它建立了全國經銷網絡，統一售價，包修包換。在央視上，小霸王則重金40萬元砸廣告，請成龍、李連傑等代言，很快打響了知名度。
後來，這一“重行銷、鋪管道”的思路被OPPO和vivo繼承並發揚光大。2016年，OV兩家的線下門市達到20多萬家，銷售額97%來自線下。有報導稱，OV兩家給經銷商的返點高於其他品牌，因此顧客走進線下店，被最先推薦的總是OPPO和vivo。在廣告上，OV兩家則砸下20億元之多。在這一年，OPPO和vivo反超小米華為，躍居中國出貨量前二。
1992年，小霸王銷售額超過1億元，淨利潤超過800萬元。1993年，銷售額2億元，次年翻倍，次年再翻倍。同時，“小霸王學習機”加了鍵盤和學習卡，以電腦概念大賣，市場份額超過80%。
此時，段永平已成了千萬富翁。他迅速展現出第一項本領：分錢。小霸王是集團最賺錢的項目，按協定要分給段永平和下屬20%的利潤。段永平大手一揮，把高薪灑向員工。四位研發骨乾被稱為“四大天王”，每年光年終獎就超過10萬元。
“每到年底分紅，他們總是發很多錢，雙手拿不了就用報紙包，小報紙包不了就用大報紙包。”有集團長官恨恨地說。
很快，集團開始抽調利潤。段永平尋求股份改製，未果，決定出走。相傳決定宣布時，有高管當場哭出來，因為“沒有阿段就沒有小霸王”。
他一出走，舊部紛紛追隨。四大天王中的三位、後來執掌OPPO的陳明永、執掌vivo的沈煒，都在這時隨他進入了新創立的步步高。經銷商也紛紛倒戈。這些人在小霸王時期因他發家，迅速組成了步步高的全國經銷網絡。
借此，步步高迅速複製了小霸王的經驗，開始進入學生電腦、複讀機、VCD等業務。1996年底，步步高在央視再次投出天價標，以8012.3456萬元得標。這一數字寓意著步步高“從0開始，步步高升”，也見證了段永平財力的崛起和遊戲心態的轉變。
離開了國企，段永平分起錢來更加大方。在步步高，阿段原本持股70%，他希望全員持股，就借錢給員工買股票，債務可以以股息來償還。很快他的佔股就降到17%。後來OPPO依然延續了這一傳統，員工持股比例超過60%。據稱由於有股權激勵，OPPO的3000名員工中，一年內主動離職的不超過30人。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999年，段永平就請人設計了OPPO的名字，計劃走出國門。他為步步高規劃了一條走向全世界之路。
不可思議的是，2001年，段永平忽然宣布離開步步高。原來他答應過妻子，先將步步高推上一個新台階。一旦綠卡獲批，就去找美國和妻子會合。如今綠卡意外而至，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不可能讓太太在美國，我在中國，那還要這個家幹什麽？”
此時，步步高已是全國百強企業，在複讀機、VCD領域如日中天。段永平說過，他唯一的忠告就是“享受生活，這是人來到世界上的目的”。相比之下，另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任正非，卻對請辭的高管說：“這樣的老婆，你要她幹什麽？”
段永平走了。走之前，他把日益壯大的步步高分成三塊：國際化的OPPO給了陳明永，通訊事業部給了沈煒，後更名vivo，教育事業部則給了金志江。三家共享銷售管道，既競爭又合作。
在OPPO和vivo，段永平依然是董事長，持有超過10%的股份。“阿段是精神領袖”，陳明永說。
他所言非虛，阿段的影響仍烙印在OPPO和vivo裡。段永平說過，做企業最重要的是本分和平常心。本分就是不要瞎搞多元化，平常心就是能冷靜客觀地面對現實。據稱，他最欣賞圍棋的“石佛”李昌鎬，因為他下棋穩妥、平安，不亂下勝負手。“活得好好的，沒事去下勝負手，去拚個輸贏，有病！”
後來，陳明永也這樣解釋OPPO的文化：本分。“真正的圍棋高手，是你圍你的地盤，我圍我的地盤，我們可能沒有任何廝殺，高下已見。”在2015年，華為和小米掐得天昏地暗時，OPPO和vivo卻迅速包圍了縣級城市。等到2016年第三季度，人們忽然發現，他們兩家已躍居中國出貨量榜首。
步步高系喜歡圍棋，就像華為偏愛軍事術語。如今，任正非已卸任副董事長，當起了甩手掌櫃。他說：“我現在手裡沒權，整天遊手好閑，是革命成功的標誌。”有人認為，華為成功的標誌，恰恰在於任正非手下“一代將星閃耀”，他能托付企業，而非系於一人。即使是手機這樣競爭激烈的行業，他也能放心交給手下去幹。
段永平無疑是另一個知人善用的明君。他走時對陳明永他們說，你們放手去幹，“乾好了分錢，乾不好關門，別有負擔”。如今OPPO年利潤估計200億元，vivo也在同一量級。陳明永說，阿段每次回國就聊聊天、打打球，隻限於此了。
段氏門徒與世無爭，不到收官不露真容
離開了實業，段永平依然在影響新經濟，自己的門徒在國內自成一派：專注，不掐架，不殺入紅海。丁磊說過，他最佩服任正非和段永平。黃崢則奉他為人生導師，說他教會了自己以平常心做事。
最初，段永平去了美國，百無聊賴想做投資。他看到K線圖、漲跌，一頭霧水，覺得這是短期投機非常抵觸。後來偶然間，他看到巴菲特說：“買一家公司的股票，就等於在買這家公司，買它的一部分或全部。”他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入股步步高的事情，決定投自己懂的公司。
後來段永平說，他一直是這麽想的，但不知道對不對。聽聞有人也這麽想，還成了世界第二大富豪，就有譜了。
他很快找到了投資機會。網易在2000年掛牌納斯達克，正好趕上科技股災，2001年又因為涉嫌財務欺詐被停牌。在這一年，網易轉型做在線遊戲，終於憑《大話西遊2》有了起色。丁磊聽說段永平行銷很牛，就打電話邀請他吃飯。
後來段永平回憶說，丁磊都不知道他是誰，他是過來人，教教小兄弟很簡單。
很快段永平就意識到，自己找到了巴菲特所說“長長的坡厚厚的雪”：網易做遊戲，門檻高不容易被複製；在線遊戲比起小霸王，天花板更高，網易的市值很可能超過步步高。段永平迅速決定，以0.8美元一股的價格買進網易205萬股股票，佔全部股本6.8%。
如今這部分股票仍未清倉，有一部分被轉移到他的慈善基金，而網易股價成了264美元。傳聞說僅套現的股票就讓他賺到1億美元左右。
有報導稱，丁磊問過段永平，是不是應該賣掉公司，再開一家？段永平說，你已經有一家公司了，為什麽不把這家做好？後來丁磊的轉型全在網易上，如果不是這番話，可能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在性格上，丁磊也像極了段永平。段永平不在乎錢財，在央視競標廣告，開價是8012.3456萬元；後來拍賣巴菲特午餐，開價是2345578美元，要求別人出價正好加100美元。有人評價他是在“玩”，他說這確實是種樂趣，順便做慈善。
丁磊是另一個快樂的富豪。段永平說他三十歲就意識到有錢是個麻煩，很不簡單。吳曉波也說過，他見過的大富豪，幾乎沒有一個快樂的，除了丁磊。後來捐款給浙大，段永平和丁磊一起湊了4000萬美元。
因段永平的性格，許多人與他結緣。黃崢去美國讀研時，經丁磊介紹認識了段永平。後來他畢業，聽段永平的話去了谷歌，身價一路暴漲。2006年，段永平第一次競拍巴菲特午餐，赴宴時帶上了年僅26歲的黃崢。這成為黃崢躋身商業社會的最早經歷。
在進餐前，巴菲特對美國媒體說，聽說段永平曾捐出4000萬美元，“感覺是個一流的人，我很盼望見到他。”
後來黃崢創業，先後做了母嬰電商、遊戲，在2015年整合先前經驗，做了社交電商拚多多。3年內，拚多多GMV達到2621億元，上市時市值251億美元，相當於2/3個京東。
黃崢說，段永平教他：先“做正確的事”，再“正確地做事”。在中國，基本環境是：城鄉人口有極大的消費差異，當一線人群追求品牌、原創時，十線小縣城的人還在為500塊能買一台電視而歡欣鼓舞。
在拚多多的買家秀裡，很多買家家徒四壁，背景只有水泥地和塑料板凳。黃崢說，拚多多的“正確的事”，首先是覆蓋這些不在乎品牌、能買到就很好的人。像小霸王當年的紅白機一樣，拚多多也從城鄉人口的消費能力落差中汲取了養分。
如今，拚多多的用戶達到3.4億人，再次驗證了段永平崛起時的經驗：中國之大，在兩端的人都無法理解彼此。
當黃崢和他的拚多多被質疑攻擊時，段永平站出來說：“雖然沒用過拚多多，但我對黃崢有很高的信任度。10年後大家會看到他厲害的地方。”他表示，自己也買了拚多多的股票，10年內不會賣。關鍵是他相信企業文化的力量。
阿里系講勝負、王興講競合，段永平的門徒們則與世無爭。丁磊笑如彌勒，黃崢被投資人評價“沒有勝負心”，陳明永則從不出現在口水戰裡。他們都遵循著段永平“石佛”的教導：自己去圈地，不要輕易下勝負手，到了收官時才不會有懸念。
挑做事更挑做人
段永平不理解不賺錢的企業。他說，買公司就是買未來現金流折現，因此蘋果、茅台才是最好的公司。OV兩家始終保持高利潤，每台手機利潤100元以上，在2016年總利潤超過了華為。
談及手機，最能反映出他的觀念：蘋果有長長的坡，也有厚厚的雪（利潤足夠高）。三星、OPPO、vivo和華為，坡很長（天花板夠高），但雪不夠厚（利潤不夠高）。那些追求“性價比”的公司，既沒有長長的坡，也沒有厚厚的雪。他是不能理解“流量生意”、“生態”的那一套的。
當然，他也說過：“Facebook？微博？陌陌？我看這些公司時，會覺得自己不再年輕了。”
陳明永也有一樣的看法。2002年，在一次雷軍出席的聚會上，陳明永說：“公司到了年終股東分紅，難道每個股東分幾個市場份額就可以了嗎？”
段永平喜歡賺錢，認為賺錢使人快樂，錢本身卻是個麻煩。因此他要都捐出去，隻留下比較少的錢給後代，不能剝奪他們賺錢的快樂。
2005年，段永平夫婦在美國成立了家庭慈善基金會Enlight Foundation，專門做教育領域的投資。有分析稱，他個人股份的40-50%都轉移到了基金會。段永平很得意，說在他這個年齡，他捐得比巴菲特多，甚至高過比爾蓋茨。
在中國，他和妻子則成立了心平公益基金，同樣用於教育捐贈。段永平累計向浙大、人大捐贈了超過4.7億元。他還巧妙地把做企業的激勵制度融進捐贈中。與丁磊共同捐助浙大4000萬美元時，段永平設立了一個“等額配比基金”，只有浙大再拉到捐助，這筆基金才會付出等額的錢。因此，浙大不能坐享其成，必須繼續調動募資的積極性。
段永平稱，“想通了，捐就很容易。”他關心的不是捐不捐，而是怎麽捐好。後來丁磊也身體力行，做了不賺錢的公益項目“網易公開課”，並稱“這是網易近十年最重要的事”。
段永平挑人，不僅挑做事的能力，也挑他們做人。因此他的門徒們大多十分獨立，即使OV獨立發展近20年後，也保持著與段永平一樣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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