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百度起訴字節跳動竊取其搜索引擎排序結果，提出賠償9000萬元和道歉30天的訴求。頭條當天下午就抖音視頻被百度“簡單搜索”抓取一事提出對等的反訴。
這還不像是一場全面的“百頭大戰”的序曲，不過我們可以從中發現兩家競爭的一些新線索。
字節跳動來勢凶猛，以至於有種說法是BAT裡面的B會被換成Bytedance。但實際上，百度的核心業務搜索引擎並沒有那麽好“征服”，百度也並非“性格溫順”地不抵抗，在頭條的“腹地”——信息流和短視頻方面也有所斬獲。
兩張起訴書，勾勒出各自業務的核心
雙方各自指出自己受到侵害的業務範圍——百度的搜索引擎，和字節跳動的短視頻及信息流。這恰好都是雙方最在意的業務核心，也是競爭時互相瞄準的對象。
百度訴稱，頭條大量竊取百度搜索首條（TOP1）結果，而這些結果排序經過百度的AI算法優化。
百度對TOP1結果埋入了防盜水印，外站抓取的結果會被隨機插入百度Logo或“抄自百度”等信息。
搜索結果的第一條是用戶最先看到和最容易點擊的。谷歌冒著可能損失廣告收入的風險，將第一條結果轉化為搜索框下的“手氣不錯”（I'm Feeling Lucky）按鈕，讓網民可以一鍵直達，跟國內門戶網站和網址導航差不多。
在此基礎上，搜索引擎們進一步將一些可以格式化的查詢，如數學計算、匯率換算、電話號碼等，在第一條直接展示確定的結果，不再需要用戶去選擇和甄別。在百度這叫“框計算”，始於2009年。
第一條結果也得到了百度自家三大UGC產品——貼吧、知道、百科的輔助。如今，在谷歌、必應等其它搜索引擎，也經常是這三處的鏈接跟知乎等“新貴”一起排在前列。
字節跳動反訴稱，百度在“簡單搜索”App的熱搜板塊放置了“抖音”熱榜結果，點擊後不會跳轉，在“簡單搜索”內部就能看完。起訴書還說“百度又通過技術手段將抖音的水印抹去”。
目前，簡單搜索App內呈現的其它第三方榜單如微博、微信、知乎、天涯、B站等，點過去都可以打開來源網站，不會出現截取流量或複製內容的問題。抖音也提供v.douyin.com 開頭的外鏈分享頁。
但有時，另一些網站會自動跳轉到App下載，或者限制非App用戶只能預覽一小部分等等，因此用戶體驗受到影響。
有說法認為，字節跳動在一天之內就能針對性提出反訴，從時間上看顯得非常倉促。不過因為兩家都將被提到的部分做了處理，所以目前均難以重現起訴書和媒體報導所稱的情況，具體如何還要等法院的判決。
搜索引擎價值被低估，“百度一下”在App時代延續
百度在中文搜索引擎方面的份額和技術優勢，至今仍然存在。如果字節跳動想要瞄準百度的搜索業務，那麽直接進攻的難度很大；相比之下，期待整個通用搜索引擎業務都衰退和被替代掉，似乎更簡單一些。
由於PC互聯網的歷史傳統，即使對於貼吧、知道、百科等UGC內容，百度也不會禁止第三方索引。不過這一做法和自我保護起來的網購平台、點評網站、XX號們日益形成鮮明對比。
以App隔開的一個個信息孤島，讓相反的操作成為“新常態”——禁止搜索引擎索引，拒絕超鏈接，但往自家伺服器複製粘貼。
最近，整個搜索引擎業態都受到質疑，而歐盟向谷歌等徵收所謂“鏈接稅”，說明這也不是國內特有的現象。。看起來，以鄰為壑似乎成為時代的趨勢，也消解著古典互聯網開放共享的核心價值。
不過，根據百度訴頭條“搬運”其搜索結果來看，儼然被視作“雞肋”的搜索業務，似乎還有不小的利用價值。
就算在國內移動互聯網最大的一座“孤島”——微信上，其內部搜索功能也需要引入音樂網站、知乎及其它外網的結果。
即使是在“孤島”內部，做不好搜索也是不行的。知乎擁有相對高質量的內容，但其站內搜索功能長期孱弱，用 site:zhihu.com 語法搜到的反而更精確，此後與搜狗合作才得到改善。
因此，搜索引擎被App與小程序們完全替代，重現當年諾基亞的歷史，這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另一方面，在搜索引擎時代積累下來的“百度一下”的認知，也方便百度在近兩年加速布局App矩陣，來維護和發散品牌勢能。
歷史上，百度未能及時打造出一款旗艦App，被稱為沒有領到移動互聯網的“船票”。不過現在情況已經大為不同：百度App已經從單純的搜索工具，進化為兼顧信息流和瀏覽器功能的旗艦。
今年央視春晚期間，整晚都在推廣下載百度App搶紅包的活動，正是這一晚讓很多人第一次認識到了好看視頻、全民小視頻、看多多等App原來都具備百度的血統。它們與西瓜視頻、火山小視頻、頭條極速版等的對應關係呼之欲出。
從前用搜索引擎，海納百川，以跳轉出去，用完即走為榮，所以“百度一下，你就知道”；現在即使被App孤島區隔，在百度系App之間一樣可以獲取足夠多的信息，“百度一下”對最終用戶而言依然成立。
頭條被百度趕上，抖音也沒有甩開對手
百度2017年Q2財報顯示，當時百度信息流日活已達1億規模，用時僅為1年；今日頭條達到這一規模用了5年。
而
由界面引用的第三方數據
則更有意思：App Annie 統計的今年1月國內iOS/Android綜合月活總排名，百度App位列第6，超過排第7的今日頭條。
財報顯示，截至去年12月底，百度App日活已達1.61億，同比增長24%；好看視頻日活從1年前的100萬增加到1900萬；全民小視頻發布當季日活達到400萬；整體信息流用戶使用時長同比增長112%。
“經過兩年多的發展，百度App已經躋身第一陣營，在信息流領域還有多個App在快速增長。”界面的報導認為，“在信息流發展的大潮中，百度是為數不多後來居上的案例。”
頭條的核心業務是信息流和短視頻。但時至今日，這兩項業務可替代性強，競爭壁壘較低的問題仍然存在。甚至連系統自帶的瀏覽器、氣象、系統清理，桌面右滑“負一屏”也都會帶上一個信息流。一些不敏感的手機用戶，甚至不會留意到自己在看的是A而不是B。
字節的起訴書中寫道，其訴稱的百度“簡單搜索”App“對抖音的相關視頻內容形成了實質性替代……惡性搶奪了本應該屬於抖音的用戶及平台流量。”這段描述實際也點出了，即便是已經形成規模和口碑的抖音，也同樣面臨著隨時被替代的挑戰。
頭條草創時期，依靠向新手機預裝起量，當時微博CEO王高飛說：“中國的手機用戶普遍會在12個月左右換一次手機，純信息流產品多半需要重新獲取一遍用戶。”時至今日，拉新平均成本已經高達單用戶8-9元。
今年春節和元宵節期間，字節跳動希望再現此前火山小視頻春節行銷的成功經驗，特別是想讓剛誕生不久的多閃延續推出時“叫板微信”引發的話題效應。
只不過，看下“多閃”App春節期間的iOS排名走勢（App Annie）就知道它還是缺乏後勁：
這其中就有百度“鬧場”的作用。大年初一清早，經過百度系（下圖藍圈）和頭條系（下圖紅圈）輪番轟炸的排行榜可謂“寸草不生”：
QuestMobile統計今年春節期間日活排名，百度App在1.3-1.4億之間，高於頭條的1.2億。百度App同期iOS下載排名歷史（AppAnnie）如下：
百度 App 的長期粘性，不會因一次行銷就有巨大改善，也有評論認為這9億的效果比之前微信、支付寶要遜色。但單純從阻擊字節系“霸榜”的角度來說，這個錢還是花的非常值得的。
未來誰是贏家，關鍵看社群
對於短視頻、信息流類產品的核心競爭力，可以有不同角度的解讀。最基礎的，是要打磨好產品本身，包括內容質量和推薦算法。而百度和字節在這方面可以說不分伯仲。
內容方面，UGC的權屬向來一團混亂，主播和KOL被挖來挖去；PGC也是“一處水源供全球”。算法方面，在上述界面的報導中提及，正是百度的前員工們撐起了頭條系、快手等各大平台內容和商業的推薦算法。
這時，信息流產品內附社區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它帶或不帶一個活躍的社區，會引發其長期活躍度和粘性的天壤之別。
字節跳動還在持續探索社群的建設。通過開辟微頭條拉名人進駐等方法，頭條對用戶流失的憂慮得到很大緩解。但頭條也曾寄望於悟空問答從知乎挖“大V”，卻铩羽而歸。
除去內涵段子（和後繼者皮皮蝦），目前字節內部做社群最成功的例子應該是抖音。但它們並未止步於此，跟抖音私信打通的多閃表現中規中矩，但。
百度雖然在BAT中“社群力”相對最弱，也有過百度hi等不算成功的嘗試，但百度的貼吧、知道和百科三大UGC卻是難以複製的寶貴財富。這些社區中都活躍著一批核心用戶，難以輕易跳到競品平台，使得其UGC處於自我驅動的狀態。
在其他方面都差不多的時候，社區對用戶忠誠度的影響因子不斷增加。如果能培養忠實用戶，建立和維護社群，是對競爭最有利的辦法，也是雙方平時的短板和一直以來的追求。
正是從今年年初開始，今日頭條的搜索功能啟動商業化，而百度的信息流、App矩陣同時明顯發力。可以說，雙方都在嘗試進入對方熟悉的領域。
百度的搜索業務易守難攻，對手要寄希望於整個搜索引擎業態的“自然貶值”，但百度也在通過信息流、百家號、小程序、語音助手等新工具不斷穩固和增強搜索的價值。而頭條的信息流和短視頻，仍有希望讓對方主動出擊奪取陣地，百度在這方面也並未放鬆。
為搶奪更多的“國民總時間”，百度和字節跳動從口水仗到公關戰，又發展到對簿公堂。這可能會引發多種多樣的解讀，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它們之間的戰鬥距離終局還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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