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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當官”的作家二月河去世了,享年73歲

著名作家二月河於今日凌晨病逝北京。

文4226字,閱讀約需8.5分鐘

新京報記者從二月河助理處獲悉,文壇泰鬥二月河於今日(12月15日)凌晨病逝於北京,享年73歲。

二月河,本名凌解放,南陽作家群代表人物,因其筆下五百萬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內外讀者熟知。今年9月,二月河推出了新作《密雲不雨》。

電視劇《康熙王朝》劇照

2014年全國兩會,被王岐山稱為知音後,二月河這個名字就與反腐緊密相連。當時這位七旬老人接受新京報採訪時,一直強調自己並不是反腐專家,並再三向媒體解釋,“我跟王岐山沒有私交”。2015年在人民出版社的提議下,他的部分關於反腐的散文和小說片段集結成冊,命名《二月河說反腐》。

2014年做客中紀委的訪談中,二月河提到,他也曾想通過當官有所作為,在走上文學路線後這種想法轉變了。10多年前河南省委組織部找他談話,說想讓他當省文聯主席。二月河跟他們講,“我不能管事、不能管人、又不能管錢,你叫我來幹什麽?”

面對反腐風暴下的官場百態,他說,“現在的反腐力度,讀遍二十四史都找不到”。

二月河系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去年全國兩會期間,他接受了新京報記者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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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皇帝’沒有寫成有些遺憾”

新京報:現在身體怎麽樣?很多讀者聽說你患有哮喘,很關心你的身體。

二月河:身體狀況還算湊合,老話說“73、84,閻王不請自己去”,我今年73歲,社會活動還能參加,但是大型活動如果從頭堅持到底,底氣不是很足了。不過,我盡可能多為社會做一點事情。

新京報:身體狀況是不是對晚年創作帶來了影響?

二月河:是有一些影響,如果現在創作大部頭的作品,身體條件不允許了。寫完《乾隆皇帝》的時候,本來還想再寫一本書的,嘉慶上台之後立即清查了和珅,這個歷史事件跟乾隆是密不可分的,把這個歷史事件放到《乾隆皇帝》後面,這樣才完整,可是當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我繼續寫下去。

新京報:就是說,你的“帝王三部曲”還有一個遺憾,沒有寫《乾隆皇帝》的續集“嘉慶皇帝”?

二月河:遺憾是會有一些,但是也沒有太大的遺憾,因為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是上帝不讓我繼續寫下去。至於說遺憾,誰還沒有遺憾呢?人都是在遺憾中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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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歷史可以與今天的反腐相比”

新京報::你談到嘉慶清算和珅,其實當時他打擊貪官的力度不小,朱元璋打擊貪官汙吏的力度也很大,可是他們都沒有成功,為什麽?

二月河:我給王岐山書記作報告的時候,談到過這個問題。中國歷史上有過下決心反腐敗的皇帝,但是誰也沒有把反腐這種社會行為,變成公眾行為,變成全民反腐。歷史上的反腐,往往集中在某一個階級,某一個階層,某一個社會團體,甚至只是某幾個人。今天的反腐則是人民反腐,全民反腐,反腐階層跟歷史上不一樣,沒有任何一個歷史時期可以與我們今天的反腐相比。

新京報:不少官員讀過你的作品,你希望他們從中獲得什麽?

二月河:我希望讀者能通過我的作品,了解我國封建時期的最後一次輝煌,了解這個時期的社會形態,政治、經濟、文化特色。也希望他們能夠從中獲取一些為官之道,為什麽當官?清代是有不少貪官,可是也有很多清官,比如於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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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打個醬油掏銀子鬧笑話”

新京報:作為小說作家,你有沒有注意到熱播的穿越劇、仙俠劇?

二月河:注意到了,有的穿越劇還以我的作品為載體,穿越到清朝去了。探索、嘗試新的創作方式,這是好事情,如果探索成功了,也形成了一種新的文學體裁,這沒有什麽不好的。

不過,現在的文學創作、電視劇製作,必須好好考察歷史背景。比如銀子,多數電視劇都沒有把握好,銀子在古代很珍貴,打個醬油打個醋都把銀子掏出來,這就鬧笑話了。拍我的作品,皇帝帶著臣子向天下人下跪,這可能嗎?“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這是雍正寫的對聯,他就認為自己是天下之主,怎麽可能為賑災的事情向天下人下跪?這樣的作品,我不給他們打及格。

新京報:前不久一名“90”後大學生給你寫信,說自己有閱讀困惑,不知道該如何讀書。你回信建議他多讀中國經典的文學作品,比如《紅樓夢》、《聊齋志異》,而且要讀古文原版的。你覺得閱讀古文原版很重要嗎?

二月河:讀古文原版,這是我讀書的原則。如果有讀不懂的地方,自己查找史料尋找答案,這樣才能更有收獲。

新京報:你有沒有注意到,最近詩詞大賽很火?

二月河:這是好事情,比花天酒地好多了,不讀書怎麽構建書香社會?背誦唐詩,可能有的詩自己用不上,但是自身的文化素養會得到提高,也會帶動整個社會對唐詩的認識發生變化。

2015年9月,二月河接受“政事兒”專訪,談新書《二月河說反腐》。他表示,“我和王岐山沒有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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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高層交往:“我和王岐山沒有私交”

新京報:為什麽會專門出書談反腐?

二月河:這個事情不是我主動促成的,是出版社找的我。他們選了一些文章,經我同意後結集出版的。

新京報:會不會覺得這本書把你貼上了反腐的標簽?

二月河:我沒有這種考慮。

新京報:在中紀委做完訪談後,你和王岐山還有過哪些交往?

二月河:沒有。我和王岐山沒有私交。

新京報:和紀委系統人士有過交流嗎?

二月河:一些部門會請我過去講課。中紀委也叫我過去,但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好沒去。我去了一些地方紀委講課,比如南陽市紀委等。

新京報:今年兩會上有見到王岐山嗎?有沒有和哪些高層官員聊反腐的情況?

二月河:沒有。今年兩會,我跟中組部部長趙樂際有過一些交流。他來到河南團的時候,河南團安排我做發言,我在發言裡談到了官和吏的問題,解釋了為什麽高薪不能養廉。還談到了“天官賜福”,天官是過去的禮部官員,也就是現在的組織部官員。如果組織部能夠把優良、廉潔的幹部派到地方去,老百姓就受益了。這就是“天官賜福”的意思。

另外,我還談到當官的四個層次,文天祥和焦裕祿是一個層次;第二個層次是為光宗耀祖的官員;第三個層次是愛惜自己的羽毛,收斂自己的爪牙,清清白白的官員;第四個層次就是以公器謀私利的官員。

新京報:和趙樂際交流時,他有哪些回應?

二月河:他很高興,說我應該把“低薪肯定不養廉”的觀點也講出來。因為去年兩會上我跟岐山書記匯報的時候,因為時間有限隻講了高薪不能養廉,沒提低薪肯定不能養廉。他可能看到網上有人因此罵我。

新京報:你平時經常上網嗎?會去中紀委網站看最新的消息嗎?

二月河:我眼睛不好,而且也不會玩電腦。周圍的親人朋友有時會跟我說,又有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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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反腐形勢:“官員公款吃喝轉入地下”

新京報:這一年多以來,你覺得反腐形勢有什麽變化?

二月河:反腐正在深入。黨中央和中紀委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目前的群眾路線教育,三嚴三實教育,都是反腐敗的配套行動。反腐已經進入常態,高壓態勢依然存在。

新京報:你覺得現在的反腐遇到困境了嗎?

二月河:怎麽可能沒困境?做這麽大的事,面臨的困難未必是基層的工作人員能夠理解的。

新京報:你在河南當地,切身感受到反腐帶來了哪些變化?

二月河:官員們比過去謹慎了,開始知道約束自己。物質來往明顯謹慎了。不過公款吃飯的現象還有,都是在會所等秘密場合,已經完全轉入地下了。

新京報:有人說反腐會帶來後遺症,你怎麽看?

二月河:反腐本身不會有後遺症。我們的措施不得力,一些人對反腐行動有誤解。比如說官員不作為。

新京報:與康乾時期的反腐相比,有哪些相似的地方嗎?

二月河:從腐敗程度上來看,現在和那個時候不一樣。那時只是某一個社會階層或者某一個集團的貪腐,而我們現在整個民族都面臨這個問題。所以我就講我們生活在一個相對惡劣的環境中。

新京報:現在的腐敗程度是空前的?

二月河:對,空前的。我們面對的形勢是相當嚴峻的,需要我們的全體人民共同努力,一起打反腐的攻堅戰。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新京報:你之前在香港媒體上發表《三位皇帝反腐有力度》一文,你覺得影響反腐形勢最重要的因素是人還是制度?

二月河:當然是人了。腐敗的是人,反腐的也是人。這是我個人的看法,我不是反腐專家,一些東西需要反腐專家進行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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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地方治腐:“我認為李慶貴他不冤”

新京報:新鄉市委原書記李慶貴因下屬貪腐被免職,你有關注到他嗎?

二月河:管轄範圍內出現重大貪腐問題,長期不覺察不處理,本身就是一種失職。這種事情應該說是共產黨從嚴治黨、嚴於問責的一個表現。

新京報:他是第一個因為不作為而被免職的市委書記,你覺得他是時代的產物嗎?

二月河:當然是。這也是現在反腐力度的體現。不是說官員個人不腐敗就可以了。作為一把手,也不能允許下屬有這種事。

新京報:歷史上和他類似的官員多嗎?

二月河:我沒有見到過因為別人貪腐自己被罷官的情況,也沒有在史書中讀到過這種例子。

新京報:和你接觸的河南官方朋友,怎麽評價他被免職這件事情?

二月河:對這個事情議論不是很多,並沒有引起震撼。如果放在前幾年,一定會引起熱議,現在人民群眾會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新京報:會有人同情他嗎?

二月河:我想會有的。但是在我們從嚴治黨的今天,遇到這樣一個情況,對全體幹部也是敲了一個警鍾。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認為李慶貴他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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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山西吏治:“晉官難當”只是官員牢騷

新京報:《二月河說反腐》一書節選了小說片段《雍正懲貪》,裡面講到雍正罷免山西巡撫諾敏,整頓山西吏治的故事。十八大以來,山西的反腐態勢已經成為一個典型。歷史上有過這麽嚴重的腐敗形勢嗎?

二月河:歷史上也有過這樣的情況。比如清代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件”平反後,一幫官員全部落馬。

新京報:對於這種坍塌式腐敗,你覺得最好的反腐措施是什麽?

二月河:針對坍塌式腐敗,歷史上有彈劾、舉報制度,但是人民群眾很少參與。現在人民群眾和輿論參與反腐敗的力度,可以說是非常強有力的。

新京報:山西官場有個說法叫“晉官難當”,你同意這個說法嗎?

二月河:我沒聽到過這個說法,倒是聽過“京官難當”,我覺得這只是官員自己的牢騷,河南的官員可能會說“豫官難當”。

當官本身就有困難。說晉官難當,可能是因為山西有煤有資源,貧富兩極分化,官員所處的環境是一種“有毒”的氣氛。

新京報:現在官場中許多有意思的東西,會讓你有繼續創作官場小說的衝動嗎?

二月河:對對對,有這個衝動,但是舉起筆來寫不了東西了,這也是很無奈的一件事情。

撰稿/沈河西 王姝 賈世煜 何強

值班編輯花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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