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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結婚的他,卻在麻栗坡有了一大批孩子

7月29日,《教育故事匯》第一季第2期在峨眉山市舉行,本期主題為“創變者”,4位講述者分別是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黃熾森、四川廣元范家小學校長張平原、美國觀點學校校長Mark McKee、成都七中青年教師楊力。近期,我們將陸續推出每位講者現場演講視頻與文字實錄。

黃熾森現場演講視頻

我是香港中文大學工商管理學院的老師,我叫黃熾森,我是教育故事匯的第5個講述者。我今天晚上要跟大家講的,是我在雲南和甘肅的兩個國家級貧困縣捐助貧困學生的故事。在雲南的捐助已近20年,甘肅是第5年。

今年6月,跟過去18年一樣,我到麻栗坡,雲南的一個國家級貧困縣,去探訪。每年我都到那邊去看看我們資助的同學,另外,也跟當地官員談一談,還有什麽是我們可以做的,有能力做的。過去18年都是這樣。今年有兩位朋友跟著我去,這兩位朋友是第一次去那個地方。

今年有一點特別,原來應該跟我接頭的一個教育局的副局長卻不在。為什麽他不在?他的同事告訴我,是因為我們捐助的一個高中一年級的學生。我們對高中生的捐助方式是,給他3年的生活補貼(每年給一次),只要他一直在校就讀。可是在這個學期快結束時,這個學生說自己成績不好,不讀了,然後就回家了。

教育局的副局長就是下鄉去他家裡,希望把他勸回來,讓他至少把高中讀完。另外他們也跟我談到,萬一他真的不回來了,剩下兩年的捐助資金怎麽辦?這是我們當時遇到的問題。

同行朋友覺得非常奇怪。他說:“黃教授,這個跟我們想象的很不一樣,高中又不是義務教育,為什麽他們這麽緊張,這高一的學生不讀了就不讀了嘛,為什麽教育局副局長還跑到鄉下去,到他家裡面勸說,下鄉還是蠻艱苦的。這個是第一個他們覺得奇怪的地方。

第二個是,他們聽到當地教育局的朋友跟我說,學生的成績不太好,所以不想再讀了。朋友說:“黃教授你為什麽這麽奇怪,不該是對成績好的學生才資助嗎?

然後我就跟他們解釋了,說我們這個計劃的目的不是這樣子的。當你繼續聽下去,可能你就會知道,為什麽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這個捐助計劃我們已經進行了19年了。在甘肅的一個叫宕昌的地方,我們是從2015年開始進行的。在麻栗坡和宕昌,我們總共大概資助了3000個學生。

其實錢不是很多,19年來,我和朋友大概捐助了500萬元。因為我們是個體戶,我是個工薪族,我不是企業家,我的朋友也不是企業家,我們就是湊起自己的工資捐助的。所以大概有3000個同學收到捐助,雖然好像不太多,可是我可以告訴各位,如果沒有這份資助的話,這3000個同學很可能有相當部分,不會完成各階段學業。

另外,接近20年裡,各階段也有不同情況。有一個階段就是他們還在改建那種土胚房的小規模學校,所以我們也捐建了7 個這樣的小學,將其建成磚瓦房,有一個籃球場,有老師住的宿舍、教室等等。還有一個學校原本的校舍還可以用,我們也捐建了一棟三層教學樓。現在都不用捐建校舍了,因為他們都已經比較集中的辦學了。

今天有人問我啦,這期《教育故事匯》的主題是創變者,我們只是捐助學生的,這有什麽創變?其實現在回頭看,我覺得我們有幾個方面,現在看來,都不是什麽創變,可是回去十幾年前,我覺得我們的想法還是比較超前,因為我們定了一些基本的原則。

第一個原則,我們的捐助是不能夠有任何其他的目的的。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有些同學家庭經濟困難,很可能導致他們不能繼續讀書了,我們就捐助一點。我們列明,不能有政治原因、不能有商業原因、不能有宗教原因,唯一目的就是教學,就是輔助這個小孩。

第二個原則,我們用個人名義捐助。自己有余錢就捐啦。甚至,我和朋友在香港領薪水,我們都是捐的稅後所得,不要人家說我們拿了香港政府的稅金來這裡做我們的好事。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我們希望資助是長期的。我們不希望今年給了某個同學助學金,明年就沒有了,其實這對那個同學來說更慘。最早的時候我們捐助的主要是小學生,我們捐滿6年,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只要你繼續讀,到你六年級,我們都給你補助。由於這個項目我們是希望長期做下去的,所以我每年都會去看,不然有些變化我們也不知道。

其中一個變化就是,後來小學不用交錢了,政府還給一點生活補貼。我們就到初中捐助,也是捐滿3年,只要你在學校就讀。後來,初中也完全免費了,而且連雜費什麽的都不用了。我們就到高中跟大學,我們都希望捐一點助學金給他們。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則,我們不會百分之百捐助讀書費用,我們就捐助大部分,令其家人也負擔一些,以使其更珍惜讀書機會。這些都是一些基本的原則。這樣下來,似乎也做得不錯,所以我們就繼續做了。

當時我們還做了一些別的事,比如說開始去他們的小學時,課外書也沒有,我們就給他們想辦法。因為我們錢不多,我們就用5萬塊購買課外書。教育局的官員還蠻努力的,在全國的出版社找適合小學一到四年級同學讀的書。我們找到一個東北的出版社,他們出了一套給小學的課外書。出版社聽了我們的計劃,決定打六折賣給我們,所以我們就買得更多了,買回來就分到不同的學校。我們那時候就希望,小學生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最少有10本課外書可以讀。現在,我們主要集中於對高中生的資助了,就給他們直接的助學金。

這次呢又有人問我,這個太奇怪了,你這個香港人,怎麽會跑到雲南的山區去捐助學生,到底是怎麽樣開始的?

某種程度講,這也是機緣巧合,我到麻栗坡的時候,就跟他們開玩笑說,我可能跟他們有緣,有可能我前生做的壞事多,對不起他們,這輩子要去那邊還一點。

這故事是怎麽樣的?其實就是2001年,如果大家還記得的話,我們國家有一個開發西部的計劃,傳媒都在報導,我們在香港也看到報導。傳媒的東西有時候也不能完全相信,一定要親自去看。報導說,在西部有一些學校,每年的經費就2000塊到3000塊人民幣,可是那些學校都沒辦法籌措。

當時我就跟我的幾位老師談起,包括段樵、伍鳳儀、陳纘揚,我是他們的學生,我當時還年輕,現都“資深”啦。我們吃午飯時就談起,大家都看到香港的電視報導,都蠻感慨的。其實以我們的收入,兩三千塊人民幣,可能我們每個月少去外面吃幾頓飯就省下了,可是這些學校1年兩三千塊的經費都沒有。

我們就說,倒不如我們就少在外面吃幾頓,把這個錢捐給他們。就每一個老師都捐助一個學校,而且定下來,一定要是長期的,你今年捐助人家,明年不捐助了,學校怎麽運作,我們都是在大學裡面教書的,都明白。

因為我是他們的學生嘛,就由我去聯絡傳媒的朋友去看看情況怎麽樣。沒想到呢,剛要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有香港大公報的一個記者,叫余楚明的先生,要來訪問段樵老師。其實他的訪問跟這個完全無關,他是要問香港的經濟發展問題。段老師接受訪問之後,我們就在學校請他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就想起來,我這麽辛苦要找記者,眼前這個不就是了嘛。我就問他有沒了解過國家西部的發展、貧困學校等等。他就說,其實他們之前一年就已經把整個西部走了一遍,所以他都去過。然後我們就心願告訴了他。

余先生說,其實這個不是那麽回事的,不是簡單的學校的經費問題,可能是傳媒的朋友問到那個學校,校長也很難講得清楚。我說是什麽問題,他就說,其實最基本的還是因為同學的家裡太窮了,那時候還是要交錢的,雖然是義務教育,可是什麽書費雜費等等都要交的,可是貧困的地方一些家庭交不起。然後我就說,我們能力有限,我們先集中在一個貧困縣做。余先生說,在雲南靠近越南邊境的麻栗坡就不錯,他去過那邊。

余先生說,當地蠻重視教育,可是沒有資源。那一年他就帶著我去了麻栗坡,實地考察後,我明白了他們最大的困難,余先生說的是對的。那時候的小學一年交150元人民幣,可是蠻多家庭都交不起。因為他們的平均收入好像只有六七百塊人民幣,所以150塊對他們是很大的數字。

我就直接地說,150塊錢,我們就給他其中100塊。其實麻栗坡這個地方,令我很感動的是什麽呢?當年他們小學的輟學生已經不多了,怎麽辦到的呢?其實是老師幫學生墊交了費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2001年一年之內,他們全縣老師墊資的費用就有40萬,就是老師把學生拉回去的。當然他們這麽積極是有他的原因的,我待會兒會交代。

這個就是開始,我每年都去看看他們的改變。隨著當地情況的改變,我們現在大部分捐助都在集中在高中生和大學生,這個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

為什麽我們不需要受助的同學成績優秀?關於成績,我們從來都不覺得重要,因為我們的概念是這樣子,尤其是基礎教育這個階段,受教育是一個基本的權利,這個學生無論讀得好不好,都不應該因為他的經濟條件,失去這個機會。並且以後他讀得好不好,還很難講。

我希望給學生的一個觀念就是如此。實際上,我讀書時,從來在家裡面拿的錢很少,都是靠助學金讀上來的。

所以在我的概念裡面,社會本就應該如此。條件比較好的人,有能力就幫助條件比較差的,尤其是小孩的教育。所以我們都不要求他成績要好,他能有讀書的機會就好。

這20年來,很多人都說:“黃教授你付出很多,但你好像沒什麽特別的收獲。”我說這個是錯的,其實我收獲的比我付出的多。而且,做這種事不要說什麽付出跟收獲,該做就做嘛。有個小孩因為經濟條件不好,不能讀書,你有能力,然後你捐助他一點,這個有什麽好計算付出的。如果你沒能力,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有幾個重要的收獲。第一個是我認識了當地一些真的是非常用心的教育系統幹部。有一個教育局副局長,一輩子主持蓋了200多個學校;另外一個蓋了一個投資3億多的高中,然後再蓋了一個投資1億多的職業高中。這兩個副局長,他們都是師范類高職畢業的,要承擔這種沉重的工程,他們都是邊學邊做的,令人非常感佩。其實他們的工作量重了很多,可是他們就是做出來了,他們付出的比我要多很多。

第二個就是我的確影響了一些同學。好像是在宕昌,有一個同學,她爸爸突然生重病,她都準備不讀大學了。我們知道了,就把這幾年的學費幫她交了。她堅持了,今年大學畢業了。在麻栗坡也有一個同學跟我們說,他從來沒想過,他可以讀完大學,走出大山,可是他也在幾年前從大學畢業了。對我來講,這就是一個很大的收獲。

我沒有結婚,可是到頭來呢,我卻有了一大批孩子。一些剛認識的人都問了:“你愛人呢?”我說我沒愛人。“那你有沒有孩子?”我說很多,他們都在“麻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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