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哄女孩子，有時候會說大話

賈寶玉哄女孩子，有時候會說大話

                  陳能雄/文

賈寶玉性情溫和，對女孩子溫柔體貼，與她們聊天輕言軟語，就怕一不小心褻瀆了她們。他作為《紅樓夢》中的大眾情人，能得到那麽多女孩子喜歡，除了才貌雙全、家世顯赫之外，還有就是他專會在女孩身上下工夫，很會哄她們開心。他對女孩的關愛之情出自真誠，希望她們能天天開心快樂。賈寶玉出身高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沒有經受重大的人生挫折，沒體會到為人處事的艱難。他難免有些公子哥的脾氣，有時候哄女孩子會說大話。

在薛寶釵生日那天，賈母專門為她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戲。賈寶玉一大早就過去問林黛玉愛看哪出戲，到時候幫她點。林黛玉不想沾薛寶釵的光，就叫寶玉特地叫一個戲班子過來。賈寶玉當即笑著說：“這有什麽難的？明兒就叫一班子，也叫他們借咱們的光兒。”其實，林黛玉並不怎麽愛看戲，無非就是試一下寶玉的心意，是否肯真心為自己做事。賈寶玉哄林黛玉的口氣不小，這倒不是說賈寶玉請不起戲班子，他隨便湊一些銀子，或者到賈母、王夫人那裡央求一下，就能如願。

這種事情賈寶玉有能力辦到，但未必適合去做。如果明天就是賈寶玉或者林黛玉的生日，寶玉請賈母做主請戲班子，這合情合理。可是，無緣無故請戲班子就不大妥當，此時賈寶玉年紀尚小，還不是一家之主，首先賈政就不會任由他胡來，以免養成他嬌慣的性子。就算賈政不反對此事，寶玉的真實意圖是為了揀黛玉愛聽的戲唱，表面上是寵著林妹妹，實則對她有害無益。林黛玉雖然有賈母百般疼愛，但畢竟不是賈府的正經主子，底下的小人會背地裡嚼舌根，說林姑娘多事。

賈寶玉有時候哄手下的丫鬟，不經意間也會說大話。有一次，襲人聽聞寶玉被賈政傳喚去了，她暗自為寶玉擔心，倚門等待，一見寶玉回來，就急著問他到老爺那裡有什麽事。賈寶玉說：“沒有什麽，不過怕我進園去淘氣，吩咐吩咐。”脂硯齋點評這個細節言：“就說大話，畢肖之至！”小說作者把一個剛從緊箍咒中解脫出來的少爺形象，描摹得惟妙惟肖。賈寶玉此次去見父親，哪有他話中所講的這麽輕鬆。他一聽父親叫自己，就如被焦雷擊打了一下，纏著賈母不想過去。他戰戰兢兢的，見了父親就如老鼠見了貓一樣。他這次說大話也有個好處，就是讓襲人等丫鬟寬心了許多。

面對可愛伶俐的探春妹妹，賈寶玉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吹幾句。賈探春經常把攢下來的錢交給賈寶玉，讓他到街上選購一些字畫玩器，以及小籃子、香盒子等工藝品。賈寶玉笑著說：“原來要這個。這不值什麽，拿幾吊錢出去給小子們，管拉兩車來。”脂硯齋點評說：“不知物理艱難，公子口氣也。”賈寶玉這個富貴閑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他就連府中領牌支錢的程式都不大清楚，不認識戥子上的星兒，不懂得怎樣稱銀兩。他不知道民間百姓製造一件工藝品要花費多少的人力物力，以為區區幾吊錢就可以拉兩車物品過來，不免有些言過其實。

還有比這次口氣更大的，有一天薛寶釵把薛蟠從蘇州帶回來的土物送給黛玉，林黛玉觸物傷情，滿眼淚光。賈寶玉見了笑道：“必是寶姑娘送來的東西少，所以生氣傷心的。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給你多多的帶兩船來，省得你淌眼抹淚的。”拉兩車變成了帶兩船，看來賈寶玉更喜歡林黛玉，更會哄林妹妹。當然，賈寶玉不會真的叫人下江南拉貨，只是不忍心看林妹妹那麽傷心，就說個俏皮話博她一笑，逗她開心。就算賈寶玉肯興師動眾，林黛玉也不會讓他這麽做的，二哥哥有這份心就夠了。很多時候，女孩子願意讓意中人哄一輩子，即便知道對方的甜言蜜語不足為信，聽了也覺得很受用。

賈寶玉的博愛，為他贏得了良好的女人緣，他在這方面很有優越感，以為大觀園的女孩都會為自己一個人流淚。他曾說，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就讓大家的眼淚匯成大河埋葬自己。這同樣是過度自信，把話說得太滿，且不說他得不到賈府牆外萬千女子的淚水，就連府中女孩的眼淚也未必能全得。梨香院中一個普通的女伶齡官都對他愛理不理的，讓他瞬間感到有些失落感，領悟了“人生情緣，各有分定”的道理。每個女子都有各自的人生和歸宿，不會一輩子圍著寶玉轉。隨著年齡的增長，賈寶玉的閱歷越來越豐富，心態才漸漸平和下來，不再隨意講沒見識的大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