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前幾天阿紅打電話給我，要求我拿一萬回去給莊鑫磊交學費。我不肯，她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威脅我，說養了個白眼狼，自己嫁的好就不管娘家死活。
我欲哭無淚，這十年來，我幫家裡還少嗎？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她還讓我不得安寧。
甚至，她都不問問懷胎數月的女兒身體怎樣？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誰都不易，誰容易？
可在阿紅看來，我必須無條件幫家裡。就因為我是家裡的大姐，就因為家裡還有顆莊家的獨苗。
阿紅是我的媽媽，我爸爸叫莊強，我叫莊心婷，今年三十歲。除了四個妹妹，我還有一個比我小了整整二十歲的弟弟，就是莊鑫磊。
Part.2
十年前，已經不再年輕的阿紅終於如願以償剖腹生下一名男孩。
那天剛好是我20歲的生日，卻沒人記得，我的生日禮物就是，在醫院照顧為了生兒子幾乎喪命的阿紅。
從此以後，那天成了莊鑫磊的生日，和我毫無關係。
看著一旁頭髮花白的莊強，我的爸爸因為老來得子興奮得手舞足蹈，他左親一口右親一口胖嘟嘟的小子，叫著，兒子，我終於有兒子了，我莊家有後了。
莊強命令我照顧好他的小兒子，對於母憑子貴的阿紅，莊強難得親了阿紅一口，那「吧嗒」一聲清脆的聲音甜到了阿紅心裡。
我一陣倒胃口，當初阿紅第一胎剩下我這個大女兒，莊強是否也這樣欣喜若狂？
我始終想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非得生個兒子出來。我家沒有皇位繼承，更沒有億萬家產，如果硬要找個理由，就是延續香火。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把我們五個姐妹當潑出去的水，一丁點的關懷也吝嗇給予。
在生下莊鑫磊之前，我媽已經連續生下五個女兒，我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四個妹妹。雖然那時最小的妹妹莊心雅也才八歲，可從小到大，在我的印象中，阿紅對我們從來沒有笑過。
我們稍微有什麼惹她不高興了，她非打即罵。莊強也不例外，不是嫌棄我們幾個是賠錢貨就是唉聲嘆氣說沒有兒子，在村裡人面前抬不起頭。
我們有父母，卻過得比路邊的野草還不如。
Part.3
誰能想像得到，出生於九十年代的我們卻很難填飽肚子，不是因為沒錢吃飯，是因為阿紅懶得做飯。
那時，她每天的心思不是花在和他人打麻將就是輕信那些左鄰右捨的生兒子偏方。
阿紅不斷嘗試偏方，不斷失敗，再嘗試。在研究生兒子這件事情上，阿紅鍥而不捨的精神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確切地說是執念，她說有生之年，不生兒子，死不瞑目。
這句話，活生生把我們五個姐妹的心給攪得支離破碎。所以，從小到大，我們對阿紅，對莊強怎麼也親近不起來。
與其說他們是我們的親生父母，不如說他們只是迫不得已生下了我們，能不能長大看個人運氣。
莊鑫磊才是他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孩子，我們幾個倒像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孩子。
莊鑫磊出生後，家裡人都圍著他轉。真的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
阿紅年紀大了，沒有什麼奶水，莊強就託了關係找人從國外買奶粉寄回來，還必須是最貴的奶粉。
要知道，當時在鞋廠當主管的莊強一個月工資才2500左右，可他們為了莊鑫磊一罐300元的奶粉，心甘情願花高價。
為了他們的寶貝兒子，卻要一家七口人跟著節衣縮食。
可我清楚記得莊心雅剛生出來的時候，個頭偏小，醫生建議喝點好的奶粉。
莊強無所謂說道，一個丫頭片子還窮講究，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意了。
或許老天可憐莊心雅，在隻喝米湯的情況下，她堅強地活下來了。直到現在長成一個聰明伶俐的大丫頭。
Part.4
其實，算起來，我還是五個女孩中最幸運的，因為中學畢業後，我就離家外出工作。
而家裡的妹妹們卻要常年累月面對阿紅的百般挑剔和莊強的無端謾罵。
聽大妹說在我離家的第一年，阿紅燙傷莊心雅，僅僅只是因為她不小心喝了莊鑫磊的奶粉。
讀幼稚園放學回來的莊心雅因為沒吃早飯餓得不行，回來看見桌子上剩一半的牛奶，她想也沒想端起來一股腦就喝得精光。
正在給莊鑫磊換尿布的阿紅見狀，把換下的尿布直接砸到莊心雅臉上，火冒三丈把她拉到廚房，罵著，你是餓死鬼投胎啊，你知不知道那奶粉多少錢，你給我吐出來……
莊心雅被嚇得娃娃大哭，求饒，媽媽，不要打我，我錯了……
阿紅哪裡聽得下她的解釋，她直接從柴火灶拿出燒得通紅的鐵棍，一下就燙在莊心雅胳膊，莊心雅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暈厥過去。
放學回來的大妹見狀嚇傻了，趕緊跑去叫鄰居才阻止了阿紅瘋狂的虐待行為。
莊心雅手上的傷即使反覆化膿、流水，他們也不曾帶她去醫院包紮。直到兩三個月後才陸續好轉。因得不到及時治療，莊心雅的胳膊落下一塊巨大的傷疤，就算是酷暑難耐的大夏天，她也不敢穿短袖。
這塊傷疤，時刻提醒她當初受過的屈辱和傷害。
而在這件事上，作為一家之主的莊強始終充耳不聞。他的小女兒連莊鑫磊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所以，一直到現在，莊心雅都不敢和阿紅單獨相處。對她來說，媽媽是魔鬼，這段記憶是噩夢。
Part.5
得不到父母疼愛的孩子總是特別懂事和隱忍。而享盡寵愛的莊鑫磊卻蠻橫霸道，得理不饒人。
如今，已經十歲的莊鑫磊還不會自己吃飯，喝口開水還得別人一杓一杓喂。早上起來像隻蛤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等著阿紅給他穿衣穿襪。
我們看不下去書，勸說阿紅，磊磊都這麼大了，早該自己吃飯，再這樣下去會把他寵壞。
阿紅把眼睛一瞪，警惕地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會害他的心肝寶貝。
她說，磊磊還是個孩子，你們幾個當姐姐的應該多關心他。
我們說得次數多了，阿紅煩不勝煩，懷疑我們居心叵測，沒安好心。
我們無法阻止他們對小兒子的溺愛，也無力反抗阿紅隔三差五朝我們要錢。
他們要錢要得光明正大，理所當然。今天給莊鑫磊報了補習班；明天給莊鑫磊報了繪畫課程；後天要添置冬裝了……
我們家條件一般，莊鑫磊本來可以上個公立學校，每學期只要交幾十元的學雜費。可阿紅偏要讓他上我們市最貴的學校，光是人情往來送禮就花了好幾萬，每年還要近三萬的學費。
父母拿不出這筆巨資，理所當然落到了我們幾個已經工作出嫁的女兒身上。
即使我已經懷孕六個月，產檢、車貸、房貸都要錢；即使莊心雅剛剛工作一年，還沒有什麼存款……他們仍然無休無止地索要。
阿紅說如果不給錢，她就來我家找我要。我不想阿紅把我的小家庭攪得雞犬不寧，只得答應回娘家再商量。
Part.6
我想不到，阿紅把我們姐妹五個人全部叫回來，為了莊鑫磊的學費，她真是煞費苦心。
她甚至連一句寒暄的話都沒有，直入主題。
你們幾個都大了，我們也老了，磊磊還小以後就得靠你們幾個姐姐，這次，學費還差一點，你們商量一下，一人出一點。
阿紅說這些話時，她不容反駁的語氣分明就是在命令我們，不幫也得幫，裡裡外外透露著「姐姐就得幫弟弟」的謬論。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雖然說作為姐姐理應照顧年幼的弟弟，可阿紅絲毫不考慮我們的處境和感受還是讓我們一陣陣心寒。
即使是親姐弟，幫你是情份，不幫才是本份。可憋在心裡許久的這句話我還是不敢一吐為快。
莊心雅小聲地嘀咕道，我才工作，沒有什麼錢。
你有多少拿多少！阿紅看了她一眼，不耐煩說道。這個小女兒從來就不受她待見。
那等發工資了再寄回來，我要去上班了。
莊心雅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給我一瓶乳霜，說道，姐，這是孕婦專用的面霜，很好用的。
我笑著說好。
已經長成大姑娘的莊心雅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果不是手臂上的傷疤，她完全可以穿漂亮的裙子，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嫵媚動人。
莊心雅還沒走遠，阿紅就在身後小聲嘀咕著，沒錢還亂買東西，不知道心疼弟弟。
莊心雅聽到後怔了一下，她什麼話也沒說，揚長而去。
Part.7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我出五千，其他的四個妹妹分攤。
到了午飯時間，阿紅難得把我們留下吃飯，說一家人很少有機會再聚在一起，以後要多回來看看他們。
大妹冷笑一聲，附在我耳朵邊抱怨道，還不是看我們拿錢給磊磊交學費，不然她哪裡那麼好心留我們吃飯。
事實卻是，等磊磊從學校回來，阿紅馬上變了一副嘴臉，把桌上好吃的全部夾到他碗裡，生怕我們把魚肉給搶了去。
阿紅小心翼翼幫磊磊把魚骨頭剔除，又放在嘴邊吹了吹，端到磊磊嘴邊說，乖，不燙了，快吃吧。
我不要，我要吃雞腿！磊磊耍起脾氣。
今天早上有事媽媽沒有買，晚上去買了煮給你吃好不好？
阿紅幾乎是低聲下氣求磊磊吃飯。
磊磊卻軟硬不吃，最後直接在地上撒潑打滾。
我們幾個姐妹輪番對他好言相勸。
磊磊，乖，吃了會長高。
下次姐姐帶你去超市買好吃的，現在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我真的看不下去莊鑫磊吃個飯還要人苦苦哀求，我板起臉，假裝凶他，莊鑫磊，你馬上把飯給我吃了！
不然，姐姐以後不買玩具給你了！
誰知莊鑫磊把眼一瞪，對著我吼，關你什麼事！你不買，我叫爸爸媽媽買，反正我就是不吃飯。
說著，他「騰地」站起，氣鼓鼓地走向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圓滾滾的身子突然壓向我。
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Part.8
姐妹們嚇壞了，叫了救護車七手八腳把我抬到醫院，為此，我在醫院保胎了半個月。
而至始至終，阿紅都沒有來醫院看我。在我忙著擔心胎兒的情況下，她居然打電話問我五千元什麼時候到帳？
我忍著怒氣問她，磊磊把我推倒了，你怎麼一句關心也沒有？你要好好教育他了，以後……
不等我把話說完，阿紅反而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
她說我不想給錢就算了，乾嘛把責任推到小孩子頭上？磊磊哪有那麼大力氣能把我推倒，就算他真的推了又怎樣，我是姐姐難道還要跟弟弟計較，她甚至「苦口婆心」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欲哭無淚，到底是誰蠻橫無理？我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她居然不聞不問。
我不求阿紅能教育莊鑫磊給我道歉，我只希望她能像別的母親那樣關心女兒的安危。
如果莊鑫磊推倒我還不算她偏心，那麼阿紅對莊心雅的所作所為才讓真的寒了我們的心。
莊心雅談了個男朋友，準備訂婚。
阿紅和莊強獅子大開口，他們要求妹夫給他們三十萬聘金。
在我們老家，聘金只要十萬左右，最多不會超過二十萬。阿紅說幫他們存著，等莊心雅結婚要買房的時候還給她。
我們都知道，阿紅是要把這筆錢留給莊鑫磊。
這幾年，阿紅明裡暗裡剋扣了不少我們幾個姐妹的彩禮錢。說好聽是幫我們存著，其實就是給她的小兒子攢著。
但凡我們有什麼急需用錢的地方，只要錢進了阿紅口袋，休想再讓她吐出來。
前段時間，大妹夫妻要買車。大妹說還要五萬在阿紅那邊，軟磨硬泡說了幾天，阿紅愣是說沒錢，存了定期，取不出來。
這次莊心雅如果真的把彩禮給了阿紅，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一向唯唯諾諾的莊心雅難得硬氣了一回，死活也不同意阿紅的要求。
阿紅下了最後通緝令，如果不拿三十萬回來就滾出去，她甚至以斷絕母女關係為要挾。
莊心雅被逼得走投無路，她只得選擇永遠不再回娘家來捍衛自己的愛情。
離家的那天，我們幾個姐妹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她心裡的苦，我們都懂。
莊心雅說自從八歲那年，阿紅狠心把她燙傷之後，她心裡已經沒有母親這個位置。
對我來說何嘗不是呢？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會讓我們這些女兒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五個姐妹才算得上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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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本無緣分
全靠我美貌死撐
席慕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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