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2億美元，現代派藝術品拍價正在走向高峰？

《中國美術報》第109期 封面

1.572億美元，現代派藝術品拍價正在走向高峰？

□本報記者 高凡丁、張玉 / 專題策劃

【編者按】2018年美國紐約春季拍賣如火如荼。人們本以為紐約佳士得的洛克菲勒藏品拍賣是今年美國春拍中唯一的高潮，畢加索、莫奈等藝術家的作品依舊是領銜價格榜單的佼佼者。然而，莫迪裡阿尼（1884—1920）的油畫《向左側臥的裸女》卻搶走了公眾關注的焦點。1.572億美元的拍賣價，意味著現代派藝術品正在走向高峰嗎？其實，這些看點正是每年春拍的應季節目，但與往年不同，2017年的多場精彩拍賣吊足了公眾的胃口，人們期待看到更加精彩的2018年。

2018 紐約蘇富比“印象派及現代藝術晚拍”現場

《向左側臥的裸女》：

1.572億美元成交 創世界拍賣第四高價

□本報記者 高凡丁

2015年，同樣是在紐約，中國龍美術館在佳士得花費1.7億美元買下了莫迪裡阿尼的《側臥的裸女》（1917—1918）。自那時起，莫迪裡阿尼就加入了畢加索、弗朗西斯·培根、蒙克以及安迪·沃霍爾的行列，成為了“一億美元俱樂部”的成員，他的作品也被視為最值得挖潛的目標。

莫迪裡阿尼《向左側臥的裸女》香港預展現場

高價無意外，冷場略尷尬

有了如此鋪墊，如今“側臥的裸女”題材繪畫再次上拍，自然引得各家媒體的全面調查。雖然蘇富比拍賣行在官方網站標記此作品為估價待詢，但其1.5億美元的估價早已業內皆知，而第三方保障條款的出現更是為拍賣上了雙保險。可以說，無論最後的落槌價是多少，《向左側臥的裸女》都會順利出售，並成為最昂貴的藝術品之一。剩下的懸念，也許就在於它的價格能否排進世界前五位；能否超越《側臥的裸女》，讓莫迪裡阿尼畫作的拍賣價格紀錄繼續提升。

北京時間5月15日上午7時許，蘇富比開始向全球現場直播拍賣實況。其最重要的拍賣師——海倫娜·紐曼登場，印證了此次“印象派及現代藝術晚拍”對於紐約蘇富比的重要意義。這場拍賣無疑關乎到在競爭對手佳士得舉辦了一系列引人矚目的洛克菲勒藏品拍賣後，蘇富比能夠拿出怎樣的表現，也關係其能否為世界藝術品拍賣價格排行榜前列貢獻一張新面孔。

經過十餘件作品競拍的暖場，當《向左側臥的裸女》出現在拍賣師身後的展台上的時候，全場安靜至極。1.25億美元，是拍賣師報出的起拍價（同樣為史上最高）。最終，經過十餘次低額階梯的競投，蘇富比印象派與現代藝術全球副總裁西蒙·肖的電話委託第7次加價，讓這件未拍先賣的讓《向左側臥的裸女》以1.39億美元落槌，加上傭金以1.572億美元成交，大約人民幣9.95億元，成為莫迪裡阿尼作品拍賣第二高價，同時超越了1.42億美元的培根作品《弗洛伊德肖像三聯作》，成為世界拍賣史上價格第四高昂的作品。

雖然成績可喜，但拍賣落槌前海倫娜·紐曼反覆向場邊的電話競價代理人確認，希望等到新的出價來臨，而長久的靜默讓最後的落槌聲顯得有些尷尬。西蒙·肖則在競拍結束後的新聞發布會上肯定了莫迪裡阿尼作品的市場價值，並談道：“莫迪裡阿尼現在已經加入了藝術市場‘終極俱樂部’，即作品突破1億美元大關，他是唯一兩次打破這個天花板的藝術家。”而諸如The Value值點網等媒體甚至直呼這場經過充分宣傳發酵的拍賣“雷聲大、雨點小”，而且最後的價格也預示著第三方保障在落槌即刻起便已生效。

當然，對於賣家“愛爾蘭馬王”約翰·馬尼耶來說，第三方保障條款帶來的這筆“不可撤銷”的出價，確保了那位沒有透露姓名的預購者向自己支付了底價與槌價的差額，即1100萬美元。雖然現在沒有確切資料顯示預購者和最終的買家是否為同一個人（很多媒體透露這種可能性其實不低），但賣家獲得超過1.2億美元的收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莫迪”的孤獨已被視為賣點

2004年，美國傳記電影《莫迪裡阿尼》上映。片中由安迪·加西亞飾演的意大利懷畫家莫迪裡阿尼，被畢加索和柴姆·蘇丁親切地稱為“莫迪”。在20世紀上半葉革新思潮彌漫的巴黎，這批精力旺盛的藝術家混跡於街頭。出生於意大利托斯卡納海港小城利沃納，1906年來到巴黎的莫迪裡阿尼，是其中最具魅力的一員。但最終才華橫溢、風流不羈的“莫迪”在35歲的壯年時節，被酒精和大麻葉摧毀了健康。他因肺結核，死在了冬天巴黎市區的雪地上。

20歲時意氣風發的莫迪裡阿尼

很難想象，在法國學院派的光芒照耀之下，大多數巴黎畫派的畫家們是如何在窮困潦倒和寂寞憂愁中堅持藝術理想的。但莫迪裡阿尼卻在短暫的一生中完全釋放了自己藝術上的天資。他的藝術很難被歸類，不屬於任何流派，卻能博采眾長、孑然獨立。我們只能猜測，被病痛纏繞，對猶太身份的糾結、家鄉的思念以及世俗抱負的缺乏和對平淡生活的不滿，導致莫迪裡阿尼內心深處始終存留著濃烈而揮之不去的孤獨感。在憂疑和絕望中的迸發，他的作品成了暴躁與寧靜、寂寥與熱絡、哀傷與狂喜、迷惘與堅定的矛盾共同體。這也是莫迪裡阿尼能夠超越絕大部分巴黎畫派的藝術家，獲得非凡歷史地位的重要原因。

在巴黎畫派中，馬克·夏加爾、蘇丁、藤田嗣治、布朗庫西的作品，都在某種程度上保持了對尋根的渴望、對信仰的省思、對情欲的保留、對癲狂的觸碰，這是巴黎畫派的共性之一，但莫迪裡阿尼兼具詩意和人間氣息的作品，讓他的繪畫大大區別於同時代的畫家。而今，當莫迪裡阿尼畫作入市，當“才華橫溢”“悲情人生”“畫作稀少”等關鍵詞被拍賣行提煉出來，當藏家們的心弦被撥動振響，高價拍賣就成了最合理的結局。

為何是“向左側臥的裸女”

至於“側臥的裸女”題材為何成為莫迪裡阿尼最重要的藝術品，原因無非有三點：一是“側臥的裸女”題材數量極稀少，二是這個題材本身所具有的歷史隱含意義，三是莫迪裡阿尼為它作出的個性化表現。

據媒體統計，除《向左側臥的裸女》以外，莫迪裡阿尼的“側臥的裸女”系列作品還有19幅，其中的12件藏在巴黎、蘇黎世、斯圖加特、紐約、華盛頓、大阪的美術館中，還有7件在私人藏家手裡，其中就包括達·芬奇《救世主》的前任藏家——俄羅斯“化肥大王”雷博諾夫列夫。這些難得一見的畫作自然包括了品質非上乘者，但《向左側臥的裸女》卻是其中尺幅最大的，亦是唯一完整呈現人體形象的作品。這件曾經入選2017年英國泰特現代美術館舉辦的莫迪裡阿尼回顧展，並登上圖錄封面的作品，在畫面背景中出現了大面積的墨綠色襯布，這種在歐洲傳統裡常常代表著貴族氣息的色彩與人體上的橘紅色和淡黃色一樣，被畫家塗抹得溫潤細膩，少了以往粗糲的筆觸。而模特的姿態婀娜，背對觀者，眼神中還帶有絲絲哀愁。不似其他“裸女”畫作般充滿了挑逗。

值得注意的是，很少為畫中人添加瞳孔的莫迪裡阿尼為這位婦人描畫了褐色的黑眼珠。雖然關於模特瞳孔出現規律的討論至今還在繼續，但總體來說，“側臥的裸女”系列卻並不是依靠瞳孔的出現，或莫氏繪畫中典型的狹長項頸著稱。

青年時期，莫迪裡阿尼受到保羅·塞尚和非洲原始藝術的影響，開始追逐簡潔、樸拙，超越文化界限的美。而在羅馬、威尼斯所接受的傳統訓練，似乎讓“側臥的裸女”這充滿傳奇性的傳統繪畫題材在莫迪裡阿尼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從喬爾喬涅的《入睡的維納斯》伊始，蘊含著情欲的暗示的側臥女裸體形象便重復出現在名人名作中。從提香的《烏比諾斯的維納斯》、戈雅的《裸體的瑪哈》，到馬奈的《奧林匹亞》。“側臥的裸女”似乎成為了相對固定的題材運用範式。受製於生活的貧困，莫迪裡阿尼需要繪製大量的訂件畫。當然也有很多是其私人生活中的情感小敘，但絕大多數的“側臥的裸女”沒有具體的社會職能，藝術家或後來的美術史家僅依靠畫中元素為其定名，比如模特的姿態、靠墊的顏色。當這種天生繼承了反叛意味的符號與莫迪裡阿尼炙熱而充滿張力的繪畫語言風格相融，所產生的浪漫效果讓人感到攝人心魄。

可惜的是，當時這些裸女畫像曾遭詆毀，被貼上“縱情濫欲”標簽，讓莫迪裡阿尼在生前沒有提升影響力的機會。但其畫筆下流露出的猛烈搏動的活力難能可貴，他筆下每個人物似乎都映襯出一位生活在苦楚中的、情緒複雜矛盾、渴望能夠嬉戲世間的意大利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