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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錢湧動下的移動音頻江湖

左林右狸頻道按:

1.這是《沸騰新十年》的第 15 篇劇透,主要描述移動音頻興起和發展的 8 年。巧合的是,近兩天,喜馬拉雅等音頻 APP 也在被下架一個月後重新上架,並重回 APP Store 熱搜榜。

2.移動音頻乘著移動互聯網的早期紅利而來,在 2011 到 2013 年的兩年時間裡,大量帶著“FM”後綴的創業公司出現,在經歷版權戰爭、知識付費、智能音箱、直播等關鍵節點與風口後,逐漸形成今天少數幾家主導的格局:喜馬拉雅FM、蜻蜓FM、荔枝以及聽伴。

3.車載場景之外,很長時間以來,廣播都是被年輕人拋棄的“大齡”應用,但移動音頻廣泛聚集的 80、90 人群使“聽”又重新佔據年輕人的生活日常。雖以廣播的名義而來,也同是聲音的生意,但移動音頻前所未有地拓寬了廣播的邊界。廣告、付費、直播、社交,今天的移動音頻公司們各自有著自己的路徑、願景與野心,無論是聲音界的愛奇藝、快手、網飛、YouTube,對於用戶來說,其體驗的主動性、多樣性與個性化,都是在傳統廣播上的全面升級。

4.本篇所呈現的移動音頻玩家們,要麽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了移動互聯網創業,要麽是有過成功經歷的連續創業者,要麽是 PC 時代的明星公司創始人。他們的啟程算不上雄心滿懷,卻都踩在時代變化的節點上,迎來了意外的開局。他們或洞察傳統與趨勢,或精於流量運營,或是頂尖的產品經理,但都以自己的優勢,在不同的分岔點上,找到獨領的方向,組成移動音頻今日的江湖。

5.移動音頻的機會究竟有多大?這是我們在拜訪中頻繁問起的問題,得到的答案也不盡相同。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音頻並沒有出現百億美金甚至 50 億美金的重量級公司,其在視頻與文字面前的優勢似乎並沒有完全展現,但多數從業者對它蘊藏的可能性仍有諸多期待。這種期待存在於即將到來的 5G,在於萬物互聯的 IoT。他們對所謂的市場體量有著不同的認知與定義,但在穿越移動互聯網這十年後,也都帶著迎接新的時代的決心在等待一次爆發。讓我們拭目以待。

文 | 張夢華

乘上第一撥紅利

2015 年,蜻蜓FM 董事長張強和合夥人在北京見到了考拉FM CEO 俞清木,三人在雍貴中心吃了頓飯,席間談起當前的行業形勢,移動音頻市場此時已經擠了幾十家公司,版權費用水漲船高,VC 行業正在議論資本寒冬,電商、車載、智能硬體,各家都在試探著新的變現場景,結果卻並不理想。張強提起傳統電台的過往,坐在對面的俞清木搖了搖頭:“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三個移動音頻同行互相切磋的這個時間點已經是張強創辦蜻蜓FM 的第4年。張強是國內第一批互聯網從業者,1992 年,從北郵畢業的他加入中國電信,正趕上後者開始網絡信息港建設,4 年後,他在這裡參與創辦了名噪一時的門戶網站上海熱線。

蜻蜓FM董事長 張強

後來,張強又參與創立遊戲門戶第九城市,在 BAT 尚處年幼時,代理過《魔獸世界》《奇跡》的第九城市曾是與盛大分庭抗禮的存在。三年後,第九城市在納斯達克上市,獲得財務自由的張強間或在“朋友圈”投資項目,也經歷了短暫創業,一番曲折後,開始認真思考“全心全意乾一個事”。

2010 年,移動互聯網的概念和今天的 IoT 一樣熱,iPhone4 的出現讓不少敏銳的創業者看到了從 C 端切入的機會。張強看來看去,還是想做回自己熟悉的內容行業。視頻本來是第一選擇,但此時優酷、土豆、樂視等視頻網站的混戰仍在持續,燒錢競爭還看不到尾聲——即便到今天,愛奇藝、騰訊視頻們的發展也仍以巨額虧損為代價。如果沒有雄厚的資本支持,貿然闖入顯然非明智之舉。後退一步,張強想到了音頻。

在報紙、雜誌、電視等傳統媒體被網絡媒體衝擊乃至開始飄搖的年份,廣播是唯一維持著可觀營收並保持著兩位數增長的傳統媒體。2010 年,中國廣播電台整體廣告收入為 96.3 億元, 比上年同期增長 34%;2011 年,整體廣告收入為 123.3 億元,增長為 28%。

但收聽者趨於老年化的狀況已經在廣播業持續多年,年輕人的時間先是被電視佔領,而後,又被互聯網迅速收割,不同於家庭收音機、音箱保有量豐富的歐美國家,車載場景外,中國的年輕一代已經離收音機越來越遠。早期,雖然很多智能手機都配備了廣播功能,但對年輕人來說,插上耳機在酷狗或天天動聽上主動搜索喜歡的音樂顯然是更常見的選擇。

經歷過家庭收音機時代的人都能理解“聽”的需求。“因為我自己也有這個需求,小時候做功課,我都會開著收音機,做數學題要開著(收音機)聽評書。”張強說。移動互聯網的伴隨性、即將到來的 4G 都為音頻體驗的升級創造了條件。

當時,閱讀基地是電信運營商的主要營收來源之一,曾經長期身處電信系統的張強對此再熟悉不過。他找到時任中央廣播電台的副台長、今天的愛奇藝 CCO 王曉暉,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成立了內容合資公司央廣之聲。

蜻蜓FM 手機端產品界面

最早的蜻蜓FM 只是一個 5、6 人的團隊,由運營和產品組成,幾乎沒有技術人員,張強找來外包團隊做了一款 APP,2011 年 9 月,蜻蜓FM 上線。一周後,張強看數據增長不錯,他計劃著,3 個月要是能有 20 萬用戶就算不錯的開局,沒想到,兩個月裡用戶量衝到了 50 萬。

“一個成功的項目,在初期一定是遠超過你的預期的,那樣你才會快速地走下去。不去做什麽複雜的用戶動作,馬上用戶就起來了,就是你選對一個點了。”張強向左林右狸頻道總結。

蜻蜓FM 最初主要作為一個廣播電台聚合工具,以門戶的方式,將數千家電台內容放到網上,供用戶隨時收聽。準確判斷趨勢,再趕上流量紅利,操作簡單的工具類應用可以最快速地獲取用戶。

同樣在從傳統廣播中找收入的還有俞清木。

俞清木最早是《經濟日報》的大客戶部主任,做到搜狐汽車頻道主編後,看到門戶網站把信息聚合幾乎做到了極致,他學新聞出身,想著“自己能不能創造一個平台,這個平台很牛叉,然後大家每天都可以在上面聽新聞”。

2007 年,俞清木創辦了車語傳媒。當時各地交通台發展參差不齊,營收常年居於第一位的北京交通廣播電台 2006 年的廣告收入已經達到 2.8 億,而幾十家地方廣播電台的收入還在百萬級。

車語傳媒主要與各地交通台合作,做廣播的代運營,三年時間裡,在全國合作了 20 多家電台,很快成為廣播領域的前兩名。尤其是 2009 年之後,汽車保有量在三四線城市增長迅速,合作的交通台每年都有百分之三四十的收入增長,車語一年也有幾個億的收入。

考拉FM CEO 俞清木

但瓶頸來得也比想象中快,很快就有大批同行湧進這個狹窄的賽道,與此同時,即使是相對邊緣的廣播,也和其它傳統媒體一樣,多少受著互聯網的衝擊。那句“時代已經過去”的感慨並非沒有來由。

即將到來的 3G 給了他希望,俞清木認定,“車聯網要起來了,”自己終於可以做一家“網絡時代的音頻媒體”。“開車的人都是有錢人,”如果車聯網能夠按照他的推算如期爆發,車載音頻廣告將更加精準高效,其中可拓展的商業空間也會前所未有的廣闊。

俞清木一邊繼續著傳統電台的生意,一邊開始積極跟上新起的移動音頻小浪潮,在 2013 年 6 月上線了手機端應用考拉FM,他的想法很簡單,用戶既可以通過映射車機的方式在車上聽,也能在手機上聽。

野蠻的入侵者

在張強踩著移動互聯網第一撥流量紅利昂揚向前時,同在上海的余建軍和陳小雨還在為手邊的虛擬社區頭疼。

2009 年,正在操辦全景項目的余建軍經人介紹認識了時任證大集團投資總監的陳小雨,一拍即合的兩人共同創辦了那裡世界,後者希望把城市的多種場景搬到網上,創造一個包含全景、遊戲、音視頻等內容形式的虛擬社區,項目啟動時便獲得了證大集團董事長戴志康 2000 萬的投資。

被媒體提起時的余建軍至今仍帶著“連續創業者”的標簽,他在大學期間就開始創業,用他自己的話說,在喜馬拉雅FM 之前,“正經的、比較嚴肅的項目 5 個,不嚴肅的有 7-10 個。”傑圖軟體、“城市吧”是其中較為成功的項目,其中“城市吧”出售給百度之後,成為了百度街景地圖的前身。

陳小雨(左)&余建軍(右)

2012 年 3 月上線的那裡世界,啟動時以 51.com 為流量入口,很快便有了不錯的流水,但好景不長,51.com 轉移入口後,那裡世界的增長也陷入停滯。這之後,余建軍和陳小雨的方向屢經調整,團隊裡幾乎朝令夕改,等到最終確定移動音頻的方向時,原先 80 人的團隊只剩下 8 個人。

如今的余建軍已經可以在公開場合以分享經驗的口吻談論當時團隊的離散,但在 2012 年屢次試錯找不到出口時,同事的相繼離開對其算得上不小的打擊,有余建軍身邊的人在談到這段時間的艱辛時向左林右狸頻道感慨道:“好多人都是受了失敗,才建立自己對世界的觀點。”

選定新的方向時,戴志康仍是余建軍和陳小雨的第一求助對象。在證大內部眾多反對聲中,戴志康以個人名義向其追加了 1500 萬元投資,也由此成為喜馬拉雅的大股東,後來管理團隊通過業績對賭逐步成為大股東,但戴志康股份比例一直不小。2018 年股災,有江湖傳言戴志康曾身陷爆倉困境之中,因此到處兜售喜馬拉雅的老股,這也給喜馬拉雅那輪融資造成了不可避免的麻煩和困難,正所謂禍福相依。

回到喜馬拉雅FM 創立初期,余建軍很早就明確了其定位:“聲音的淘寶”和“聲音的 YouTube”,側重點非常明顯:平台化,且突出 UGC。2013 年 2 月,喜馬拉雅FM APP 的 IOS 版上線。

喜馬拉雅FM 手機端產品界面

福建人善於做流量,這個判斷被蔡文勝、張一鳴、王興驗證過,同樣也被余建軍驗證過。無論是早期被其用到極致的 AEO,還是無所不在的手機預裝,進入戰場的余建軍一上來就將互聯網的打法用到了極致:一切圍繞流量,以數據衡量產品,而且,尤其看重周留存和月留存。

根據官方數據,上線半年,喜馬拉雅FM 用戶量就突破了 1000 萬,2014 年底達到億級規模,到 2016 年初,喜馬拉雅就有了 2.5 億用戶。余建軍十多年前創業立下的“億級用戶規模”的平台夢想,在喜馬拉雅FM 上不到兩年便實現了。

盡早的版權收割也為喜馬拉雅FM 創下了更多贏面。從早期視頻網站的格局來看,最早在版權上大規模下注的樂視曾是最具競爭力的一方,版權在內容競爭中的不可替代性正在視頻競爭中被驗證,余建軍看到這一點,喜馬拉雅FM 上線不久,就在版權上投入大量資金。

2014 年,喜馬拉雅FM 與優酷合作,拿到了《曉說》和《羅輯思維》的音頻版權,2015 年,喜馬拉雅FM 得到閱文集團的戰略投資,並與其簽署了排他性版權合作協議,得到了有聲書改編、IP 衍生的諸多權益。

與更早入局的蜻蜓FM、考拉FM 相比,喜馬拉雅FM 在各方面都表現出了一個野蠻入侵者的殺氣。

喜馬拉雅FM “曉說2018”

另一個移動音頻行業的後發先至者是賴奕龍。

2018 年 5 月 19 日,作為被投企業 CEO,荔枝創始人賴奕龍參加了經緯中國的十周年大會,在被問到“如果重來,最想改變的是什麽”時,賴奕龍沒猶豫,回答:“不要那麽早進移動互聯網。”

賴奕龍進入移動互聯網的時間是 2002 年,這是中國第一批成功的互聯網公司的起步時間。而早在 1999 年,賴奕龍就開始在廣州進行硬體電子商務的創業,3 年後,他創辦企業短信平台企信通,為自己贏下了人生第一桶金。順利時,企信通創下過一年 2 億的收入和 600 萬的利潤。

將企信通賣給中國移動後,賴奕龍創辦過門戶網站魔網,之後便成為了媒體人申音那篇著名的文章《W和L》裡的 L。這篇文章裡,指向王興的 W 是有著矽谷範兒、面向一二線城市精英人群的創業者,每天和農民工廝混在一起,試圖從這個人群裡拓展廣闊商業空間的 L,則是賴奕龍。

荔枝CEO 賴奕龍

2010 年底,賴奕龍創辦面向農民工群體的社交應用 183 社區,後者被他定義為農民工的 Facebook。他認定,基於這一龐大的人群將有強大的勢能爆發,產生影響未來互聯網產業格局的大公司。結束上一輪的創業後,賴奕龍換掉了手機號碼,跑到東莞的工廠挨家做調研,每天守在工廠門口發傳單,在附近的餐館和便利店與農民工討論他們的手機和軟體,之後更乾脆搬到了深圳龍華新區的富士康附近,並很快在這裡獲得了 20 萬用戶。

在申音的表述裡,賴奕龍是那個洞悉未來趨勢,獨辟蹊徑,抓住草根群體悶聲發大財的人,但對賴奕龍來說,183 社區的創業卻是實實在在熬了不少苦日子。一開始,他的確懷著雄心壯志,對這套“農村包圍城市”的打法信心篤定,但沒想到,以為可以用實名製避開 QQ 競爭的 183 社區,上線不久便碰上了微信,團隊幾乎毫無招架之力,用戶增長陷入瓶頸,也找不到可逆轉的方向。

在關於要不要繼續以及如何繼續的躊躇中,瑞典聲音社區 SoundCloud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迎來的轉機為賴奕龍帶來了啟發。2013 年,他帶著 20 多人的團隊,做起了電台公眾號。運營模式非常簡單,他們篩選出 300 多個播客,用戶輸入數字,便可收到後台隨機推薦的播客節目。

比起在工廠發傳單做調查的日子,這些用戶來得實在輕鬆多了。又擔心公眾號萬一出現變數,百萬級的粉絲無法留存,趁熱打鐵,下半年,賴奕龍就帶著團隊開始開發 APP,把公眾號粉絲導過來。2013 年 10 月,荔枝FM APP 上線。

荔枝 手機端產品界面

應用操作簡單,是張強、賴奕龍、俞清木向左林右狸頻道談起早期聚攏用戶共同提到的一個要素,做收音機工具的 APP 要簡單,做公眾號的用戶互動要簡單,當用戶坐到車裡,更要給出最簡單直接的收聽流程。

從 2012 年下半年開始,懶人聽書、優聽Raido、多聽FM、窄播等移動音頻應用也陸續上線,並在一年內完成了早期融資。越來越多人意識到,當移動互聯網時代滾滾而來時,“聽”這項應用正在被重新激活。

移動音頻的早期競爭與發展

賴奕龍是資深文藝青年,年輕時組樂隊,玩搖滾,還做過電台 DJ,進入音頻創業,與其說是探險,對他更像是重回自己的領地,至少,尋找主播資源就比別人容易得多。

剛上線的荔枝就喊出了“人人都是主播”的口號,UGC 的基因就此奠定。UI 設計簡約美觀,主播活躍,前兩年,“文藝小清新”的風格為荔枝吸引了大量年輕用戶。直到今天,賴奕龍也仍在強調荔枝對於用戶聲音質量的改善。

荔枝FM早期 人人都是主播

在互聯網圈,賴奕龍是為數不多會帶著投資人去爵士樂音樂會的創業者,晨興資本創始人劉芹是被他帶去過的投資人之一。劉芹和賴奕龍是舊交,也是唯一親自和賴奕龍去到工廠發傳單的投資人,在龍華富士康附近的手機店實地了解了農民工的手機和應用需求後,劉芹對小米的信心也更加堅定——他當時剛剛投資了小米。

不過,荔枝的第一位投資人不是劉芹,而是時任經緯中國副總裁茹海波。

確定 183 社區的方向後,賴奕龍“想偷偷乾點事”,幾乎斷絕了過去的行業交往。被賴奕龍問到怎麽找到自己時,茹海波回答,“做移動互聯網的人,無非你們這幾個人。”此時的經緯正著手布局移動互聯網,在滿世界尋找機會,而賴奕龍是絕對的老江湖。2010 年底,經緯的幾百萬美元促成了賴奕龍 183 項目的 A 輪融資,之後,劉芹才又與經緯共同投資了 1000 萬美金,這些都被用到了 183 社區。

從 183 社區轉向荔枝FM 並非一蹴而就,決定做出後,賴奕龍從投資方得到的反饋幾乎全是顧慮。他去找雷軍,兩個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雷軍說,要做面向未來的事兒,做大的事情,這給了賴奕龍想要的答案。

之後,雷軍也在實際行動中給予了支持,2015 年 1 月,荔枝FM 宣布獲得小米領投的 2000 萬美元 C 輪融資,並表示將與 MIUI 深度合作。這段時間也是小米密集布局內容端的時期,2014 年 11 月,小米幾乎同時宣布以 18 億元投資愛奇藝,千萬美元投資優酷。投資荔枝FM,可以看做這套組合動作的一個,這其中,還包括對喜馬拉雅FM的入資。

與已經成為小米電視內置應用的荔枝FM 相比,喜馬拉雅FM 早期與小米的綁定有過之而無不及。2016 年初,小米曾推出一款網絡收音機,其中深度整合了喜馬拉雅FM 的內容。而喜馬拉雅也付出了比荔枝大得多的代價,以更市場化的價格出讓大部分股份比例給小米。

類似的故事在新聞資訊端也發生過。當時小米同時投資了一點資訊和今日頭條,一點資訊也采取了類似喜馬拉雅FM 大股份比例擁抱小米的策略,不同的是,今天一點資訊除了與小米綁定外,也引進 OPPO,而喜馬拉雅FM 則選擇了在後面輪次將小米股份買回。

喜馬拉雅FM 的資本運作能力也遠高於其它同行,這與喜馬拉雅兩位創始人的背景有關。在喜馬拉雅這條大船上盡取所需、進出有序的不僅有小米,還有好未來(好未來最近在陸續撤離其投資標的,好未來這些年投資和自我成長左右互搏的經歷也是個好故事)和戴志康,當然還有上海地頭投娛樂的新銳基金合鯨資本,合鯨甚至募集了一期投資喜馬拉雅FM 的專項基金。

移動音頻這條跑道的擁擠也讓整個版權交易市場活躍起來。早期一直以閱讀基地的優質小說資源為依托的蜻蜓FM,在 2014 年年底完成了對央廣之聲的並購。2015 年 8 月,蜻蜓FM 與鴻達以太達成戰略合作,後者是中國最大的正版音頻版權提供商,擁有 10 萬部/集有聲讀物資源,一年多之後,蜻蜓FM 獲得了金庸武俠小說全集的音頻獨家版權。

蜻蜓FM中關於“金庸”的音頻

雖然不比視頻網站的燒錢血拚,但在版權、IP 的爭搶和維護上,各家也有過不少擦槍走火的時刻。2015 年 4 月,荔枝和多聽FM 同時被 App Store 下架,之後,賴奕龍指責喜馬拉雅FM 侵犯其獨家版權,多聽FM 更在官方微信點名指責喜馬拉雅FM 發布的隨車聽“抄襲”了自家的車聽寶。

同一時間,NewRadio 創始人楊樾則在微博上斥責多聽FM 侵犯其版權,並不忘@其投資人周鴻禕。多聽創始人趙思銘的回復則非常令人玩味:“多聽FM是免費為網友提供音頻分享和收聽的平台,絕大部分主播和播客也樂意看到多聽幫助傳播節目,提升自身影響力。如您不願意節目在多聽播出,請及時告訴我們。NR 旗下所有節目,我們將在平台永不上架。謝謝!”

在傳統廣播時代,版權尚未引起如此大的摩擦,原因在於內容分發渠道單一,類似電台的打榜宣傳,反而可以為內容方提供廣告位,為其提高影響力,促進帳發,簡單來說,內容是擁擠的,廣告位是稀缺的。而在移動音頻時期,分發渠道多樣,內容及版權成為影響平台生存的最重要變量之一。所謂平台“幫助傳播節目,提升自身影響力”這種居高臨下的思維顯然已經過時。

而這之後的幾個月裡,喜馬拉雅FM 和荔枝FM 又被 App Store 分別下架三次,在被下架原因中,關於“對手惡意刷榜”和“侵犯版權”的指責也在各家之間糾纏不清。

媒體觀察者、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講師魏武揮在接受經濟之聲採訪時表示,“用常識來推斷,沒有一個應用開發者會說自己的應用是侵犯了別人的版權被下架的,一般都會說惡意刷榜。其實在整個網絡音頻領域,版權是挺亂的,因為文字版權很容易識別,但音頻版權得把它全部聽完才知道有沒有侵權,做版權訴訟也較難,所以盜版現象普遍存在。”

2015 年 11 月,喜馬拉雅FM 實名舉報蜻蜓FM “使用廣告刷量代碼”,“數據造假”,幾乎同時間,喜馬拉雅FM 又被指出“資金鏈斷裂”,逼得余建軍親自在媒體面前登錄公司账戶,展示資金現額。

同行間頻繁生起爭端暴露的本質問題是,移動音頻經過兩年的野蠻增長後,內容趨於同質化,版權成本不斷提高,資本將信將疑,各家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商業模式。

內容付費,移動音頻的小高潮

2016 年上半年,共享單車在資本市場炙手可熱之前,直播還是 TMT 領域最大的風口,映客、鬥魚、虎牙等直播平台頻頻獲得大額融資,在商業化中陷入瓶頸的陌陌也靠直播找到了日後最重要的營收來源。而此時,跌跌撞撞的移動音頻玩家們還在為自己的商業模式撓頭。

2016 年 6 月,為了壓縮成本,考拉FM 撤掉了負責音樂娛樂自製、成本佔比 9% 的音娛中心,從自製轉而尋找更多合作節目,宣布將主業務全力轉向車聯網。

在電商、粉絲經濟的嘗試都被證明走不通之後,荔枝FM 還遇到了融資問題。2016 年上半年,賴奕龍見了 20 多個投資人,融資一直無果,6 月份,他見到經緯中國創始合夥人張穎——此前的三輪融資中,經緯一直是荔枝的堅定支持者,但這次張穎也未能給出投資允諾,隻給了一句話:自強則萬強。

蜻蜓FM 內容副總裁郭亮對這一年行業的喧囂和震蕩體會頗深。郭亮曾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做過 20 多年時政報導,2016 年 1 月加入蜻蜓FM 後,她收到的第一項任務與在傳統媒體的工作內容相似:為平台尋找和培養頭部 KOL。郭亮當著幾位高管的面, 在會議室的玻璃板上寫了滿滿一牆的名字,幾個人討論著這些人名,然後一個個往下刷,試圖找出與蜻蜓FM 最匹配的人選。

蜻蜓FM內容副總裁 郭亮

但沒多久,短視頻博主 papi 醬爆紅,郭亮的工作任務就變成了為平台打造爆款內容,再之後,從模仿美國廣播劇《Serial》自製廣播劇,再到投入內容付費,在年底的述職報告中,她這一年的 KPI 被修改了 6 次。

方向的頻繁變動並非蜻蜓FM 一家的遭遇,在尋覓到可驗證的商業模式之前,各家都無法避免繁雜的摸索和試探。

2016 年 4 月開始,得到、喜馬拉雅、知乎、分答共同開啟的知識付費可以看做音頻從業者收到的意外禮物,先接到這個禮包的是喜馬拉雅FM。無論今天關於知識付費是否存在過大泡沫的結論如何,這一站都像是移動音頻行業的一道分水嶺。

2016 年 6 月 6 日,喜馬拉雅FM 上線精品付費專區,與馬東聯合推出的《好好說話》上線第一天銷售額就突破 500 萬,10 天突破 1000 萬。

喜馬拉雅FM上“好好說話”系列音頻

不管是選擇創業方向還是確定公司戰略,頻繁找方向試錯是余建軍一直持續的風格,看看喜馬拉雅推出過的產品就知道了:隨車聽、兒童故事機、聽書寶、智能音箱。而這一次在知識付費上,喜馬拉雅打出了創業以來最響的一槍。

與馬東的合作源自一次機緣巧合的互相成就。根據左林右狸頻道得到的消息,《好好說話》原本是馬東與羅振宇共同策劃,打算在得到 APP 推出的課程,但兩家中途產生分歧,未能成行。此時,正在籌備付費內容的余建軍經投資人介紹與馬東搭上了線,並憑此為喜馬拉雅FM 打響了聲量。

喜馬拉雅FM聯席CEO 余建軍

《好好說話》之後,喜馬拉雅FM 又陸續推出了多個熱門課程,鼓點密集。到 2016 年年底,付費收入幾乎佔據喜馬拉雅FM 總收入的半數,超過流量廣告、社群、硬體的總和。

靠知識付費不斷抬升的營收數據帶來的不只是誘惑。在《好好說話》的海報佔領大城市的地鐵站時,對荔枝FM 來說,最明顯的變化則是,平台的頭部內容在迅速流失,大咖們在被對手們簽走。2017 年初,羅振宇宣布《羅輯思維》周播視頻停更,音頻日後只在自己的知識服務平台得到 APP 更新,引得賴奕龍在朋友圈感慨:“做 PGC 的下場很淒涼。”

對於知識付費,荔枝FM 只是淺嘗輒止。賴奕龍發現,平台付出極大成本買來的頭部內容,對用戶留存的貢獻並不明顯。各家對 IP、版權的爭搶,基本是視頻網站版權戰爭的翻版,都需要有充足的資金打底,以此刻荔枝的儲備,難以長久支持。

並且,荔枝一直以 UGC 為主,用戶絕大多數是 90 後女性,更多偏好娛樂內容,屬性與知識付費並不匹配。

另一方面,付費語音問答社區分答在短時間內迅速爆發,聚攏了一批知識、娛樂紅人,在用戶活躍性和社會影響力上一時風頭無兩。蜻蜓FM 這邊,連投資人都在急著幫忙出主意,希望公司能夠努力抓住這波語音熱潮。張強面對著誘惑,沒有駐足太久就給出了答覆:“這是一個熱潮,會推動這類內容在音頻上的快速發展,但這個風口並不會持續太久。”

但關於要不要跟上眼前知識付費的熱潮,蜻蜓FM 內部還是有過一段長時間的爭論,選擇哪個點切入成為關鍵。張強的邏輯是,內容的商業模式要麽基於量,要麽基於細分人群,當前賽道還比較狹窄的音頻在細分人群上不能局限在單一表現形式。即便現在,音頻玩家們也面對著綜合性的平台如何進行垂直內容運營的考驗。

到這個階段,俞清木的目標倒已經非常明確:只看車載。對於曾經熱錢翻湧的知識付費,以及站在局外的考拉FM,俞清木沒有任何惋惜:“如果 80% 的車主聽的是培訓、教育、付費的東西,那我肯定要朝這個方向去走,但是 80% 都不是。”

但知識付費的確激活了音頻市場,也進一步拉開了幾家的差距。根據易觀智庫的數據,2015 年 12 月,喜馬拉雅FM 的用戶滲透率為 24.7%,蜻蜓FM、荔枝FM 分別為 15.6% 和 5.5%,而在 2016 年三季度的數據中,喜馬拉雅的用戶滲透率增長到了 57.6%,蜻蜓FM、荔枝FM 的數據則分別為 32.8%、11.8%,

在尾部徘徊的小電台也在被悄無聲息地擠出戰場。多聽FM 在 2015 年之後便再無融資消息,有消息稱公司在 2017 年 8 月已經停止運營,App Store 裡也已經找不到優聽Radio 的位置。

蜻蜓和荔枝們的逆襲

在最終確定付費的方向後,張強仍然不認可將知識付費劃入教育的象限:“知識付費這個東西跟教育是沒法比的,教育是系統性地學東西,這個(知識付費)就是讓你知道一下,也是需求。但如果音頻滲透到更大的人群,要增加娛樂性,娛樂化要做得越來越強,因為娛樂化的東西才是普世的東西。”蜻蜓FM 推出付費內容的時間比喜馬拉雅FM 晚了一年,比起知識付費,前者更願意將其稱為內容付費。

張強認為,支撐音頻內容付費模式成立的主要有兩點:第一,音頻用戶相對來說還沒有那麽下沉,付費與音頻的用戶屬性更加匹配;第二,用戶對知識付費需求的本質是為了提高效率。

2016 年 12 月 3 日,喜馬拉雅FM 推出“123 知識狂歡節”,一天創造了 5088 萬的銷售額,做知識類的淘寶、天貓成為其宣揚的主要目標。但到了 2018 年,喜馬拉雅FM 的“123 知識狂歡節”改成了“123 狂歡節”。余建軍也不再頻繁提起知識付費,轉而用內容付費這個更廣義的概念來概括喜馬拉雅未來的營收方式。

123知識狂歡節

2017 年 6 月,蜻蜓FM 上線了高曉松的付費節目《矮大緊指北》,售價 200 元,一個月訂閱用戶超過 10 萬,收入超過 2000 萬。

高曉松是各家平台都在爭搶的音頻脫口秀領域的頭部 IP,也是張強屬意已久的大咖主播。2016 年初,郭亮與高曉松的經紀人初步接洽時,《曉松奇談》的版權還在愛奇藝,等到她真正見到高曉松,已經過去近一年時間。郭亮準備了 5 版針對性的內容方案,並得到了高曉松的認可。與愛奇藝的版權合作到期後,高曉松便很快與蜻蜓FM 確定簽約。

郭亮強調,在對高曉松這種頭部 IP 的爭奪上,錢已經不是第一要素,更重要的是兩方的價值觀認同和品味調性的認可。不過,這種版權順利承接的另一個背景是,阿里作為蜻蜓FM 的股東在其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卸任阿里音樂董事長的高曉松仍是阿里娛樂戰略委員會主席。

一個有趣的插曲是,本來,相比後來使用的名字《矮大緊指北》,“高曉松”應該是更“帶流量”的明智選擇。在蜻蜓FM 與高曉松談到做付費內容的方向時,高曉松有些猶豫,“不忍心”向用戶收費。最後兩方互相“妥協”,約定以“矮大緊”之名,替高曉松來收錢。

2017.6.12 蜻蜓FM×高曉松《矮大緊指北》開播發布會

節目上線首月付費訂閱10萬人

郭亮把音頻的內容需求劃分為兩類:“殺掉”時間和賦能時間。娛樂性內容屬於前者,知識性內容屬於後者。蜻蜓FM 希望在兩者之間完成疊加:既可放鬆,又能從中學到東西。基於音頻行業 20 多年的從業經驗,她認為音頻並不適合強學習型內容,隻適合輔助強學習,於是定位到“泛文化”和“淺學習”,其所對應的人群付費意識未必比所謂的知識付費更強,但可覆蓋的人群會更加廣泛。

“人的原子化其實特別需要陪伴,需要跨時空找到同好。陪伴性也好,幫你找到同類愛好人也好,音頻都是一個很強很有力的工具。”郭亮更願意從用戶的潛在訴求看待音頻的價值。如今蜻蜓FM 主推的高曉松、梁宏達、蔣勳等頭部 IP 都曾是她在那塊玻璃板上寫下的名字。

內容付費也延續了蜻蜓FM 從一開始就設定的 PGC 路線,雖然其對外稱為 PUGC,但 UGC 的門檻仍然沒有完全放開。

“音頻追求‘量’,不是商業上真正的成功。互聯網本質上是效率經濟,流量實現了效率的最大化,而效率這個東西在音頻上就是頭部內容。”郭亮說。

音頻不像圖文、視頻,可以快進預覽內容,其選擇性較差,需要交付更高品質的內容來降低用戶的選擇成本,並以此留住用戶。

張強(左)&左林大叔

但 PGC 也對優質版權提出了更高要求。不僅是頭部內容,長遠來看,如何持續培養腰部內容並由此形成高效的內容生產機制才是平台競爭力的體現。這一點,在一直發力培養主播的荔枝FM 身上體現尤其明顯。

在荔枝FM的創業中,賴奕龍有過兩次假期返工的經歷。2013 年 5 月 1 號,荔枝剛剛在微信推出“魔法球”的點播服務:用戶按到“魔法球”上的一個關鍵字,便會收到一個相關的音頻節目單。當天團隊工作完準備下班休假,晚上伺服器卻被擠爆了,技術人員不得不馬上返回公司調整。第二次經歷則是直播上線之後,2016 年的國慶假期,荔枝FM 上線了直播服務,團隊沒能休成假:伺服器又被擠爆了。

賴奕龍一直強調,荔枝選擇做直播並非要趕風口。很多主播反映錄播溝通不及時,直播可以及時聊天,增加用戶互動,進而提高用戶付費意願,基於這種訴求,荔枝才在知識付費的熱潮中趟出了直播的道路。

音頻直播功能上線 3 個月,荔枝FM 收入就超過了 1000 萬,一年後,直播的月收入過億,荔枝FM 也成為行業中為數不多實現規模化盈利的企業。

語音直播的一個優勢是,雖然荔枝FM 在用戶總量上與喜馬拉雅FM 有一定差距,但用戶活躍性較高。2017 年 9 月,荔枝FM 的直播模式從單對單升級到支持多對多,並建立了大型聊天室,支持萬人連線。2017 年,其用戶規模從 1 億增加到 1.5 億。

扶搖直上的營收數據為荔枝FM 驗證了直播模式的可行性。到了 2018 年 5 月經緯的大會上,坐在 VIPkid 創始人米雯娟、車好多集團楊浩湧等人旁邊,賴奕龍已經可以坦然交出自己的“自強”答卷:“過去一年的收入漲了 10 倍。”此時的荔枝已經更多定位在“聲音社交”上。

在行業的帶動下,像懶人聽書這類聽書應用也上線了付費課程,培養主播,發力直播業務,從垂直平台逐步向綜合性音頻平台過渡。在 2017 年獵豹大數據發布的《2017 年度音頻類排行榜》中,懶人聽書以 0.4027% 的周活躍滲透率排名第二,在 1.1508% 的喜馬拉雅之下。懶人聽書也自稱是“行業內第一家盈利的互聯網平台”。

智能音箱的躁動

2018 年,付費的喧囂慢慢退去,關於其在音頻行業的可持續性問題仍存在一個問號,在最核心的複購率上,各家似乎都難以拿出具備足夠說服力的數據,而關於音頻平台的線上流量與線下流量如何有效結合,很多人表示仍然無法看清楚。

比起 2017 年的高歌猛進,對喜馬拉雅的市場部來說,知識付費已經不再是頻繁提起的命題。這一年,在喜馬拉雅的營收構成中,直播成為僅次於廣告的創收來源。除了得到 APP 這種只有付費用戶才能收聽的平台,各家移動音頻的付費內容仍屬於小眾需求。

2017 年,除了知識付費的爆發,出現在音頻領域的另一個變量是亞馬遜 Echo 帶起的智能音箱的火爆,國內如阿里、百度、小米等巨頭紛紛拿出重金投入,推出自家的智能音箱。依照各家的成本、售價,智能音箱並沒有承載為公司直接創收的指標,而是指向了“搶佔智能家居入口”這一目標。

根據 Strategy Analytics 的數據,2016 年智能音箱出貨量較 2015 年增加了 62%。到 2018 年第四季度,全球智能音箱出貨總量達到 3850 台,超過了 2017 年全年出貨總量;2018 年全年智能音箱出貨量為 8620 萬台,是 2017 年全年的 3 倍。

關於智能音箱在中國能否建立新的用戶習慣,成為新的家居入口未成定論,但在大公司的大規模補貼之下,智能音箱的出貨量仍在呈現大幅度增長的態勢。2018 年四季度,阿里、百度、小米的出貨量分別為 280 萬台、220 萬台和 180 萬台。而如果這一模式建立,也將為音頻平台提供新的機會。

2016 年,喜馬拉雅收購了音響公司海趣科技,並在 2017 年 6 月推出了售價 999 元的智能音箱“小雅”。余建軍表示,推出智能音箱並非要與巨頭對抗,搶佔入口,或以硬體創收,而是希望以此帶動喜馬拉雅 APP 的用戶使用時長。根據其對外公布的數據,“小雅”上市兩個月,售出 10 萬台,人均互動 20 次,人均每日收聽時長大於 100 分鐘。

小雅音箱

2019 年初,喜馬拉雅又與獵豹旗下的人工智能公司獵戶星空成立合資公司小雅星空,喜馬拉雅得到獵戶星空的技術授權,小雅星空推出的內容型語音 OS——小雅 OS 也將內置到小雅音箱中。

對蜻蜓FM來說,張強至今也不認為做音箱是一個合理選擇。“音箱這件事背後的核心問題還是,作為一個音頻平台,我們做的目的是什麽。從道理上,我的目的應該是獲客,但因為很多市面上各種各樣的(音箱),大廠們都在大規模地補貼做,我們要想成功就得牛逼到能夠做出一個蘋果的手機那樣體驗遠超別人,顛覆性的產品。但是這個太難了,現在的我們做不到。”2017 年 9 月,蜻蜓FM接受了百度和微影資本領投的 10 億元 E 輪融資,蜻蜓FM 成為百度小度音箱最早接入的音頻應用。

當左林右狸頻道和俞清木聊起智能音箱的話題時,俞清木沉默地指了指辦公室陳列架上的一款類似保溫杯樣式的黑色智能音箱,這款 2015 年發布的名為“考拉寶”的產品,曾經作為考拉FM 硬體戰略的開端,承載著其覆蓋車載和家居場景的雄心,現在已經成為辦公室的一個擺件。

亞馬遜可以以 Echo 統治用戶的聽覺,這建立在歐美長期的家庭音箱使用習慣之上,而在國內許多從業者口中,音箱的商業邏輯更多仍以“玩具”的概念出現。

考拉寶

“我覺得很多的教訓都這樣,它就是 100億、200 億的市場,你現在想把這個市場做起來,它做不到 300 億,這就是浮躁。如果你恢復它的本質,就按照原來的方式來做,就是按照它 100 億的這個盤子來做,那就是沉下(心)來了。”俞清木說。

他把整個音頻市場份額最後計算了一下:全球的音樂市場是 140 億美元,在國內,這是騰訊音樂、網易雲音樂們的生意;有聲讀物,包括教育培訓、知識等,有 30-50 億美元市場,國內的喜馬拉雅、蜻蜓們可與此對標;最後是純粹的廣播電台市場,全球市場份額是 400-500 億美元,這是考拉看中的勢能最大也未被分割的市場,且在美國,已經有成功的先例——專注車載音頻的 SiriusXM 有著近 300 億美元的市值,並剛剛在 2019 年年初以 35 億美元全資收購了手機端音頻應用 Pandora。

“不能因為我做了這個行業我就誇大它的作用。有一個笑話說得挺對的,好多人說手上有一個釘子,他就想,把這個釘子釘到牆上有好多作用,實際上不是。”俞清木說。

可能的威脅

如果對照美國的音頻市場,有聲書、播客都是巨頭把控的領域,根據 Codex Group Research 的數據,亞馬遜子公司 Audible 佔據了美國有聲書 41% 的市場,谷歌、沃爾瑪、有聲書品牌 Kobo 都是其中的實力玩家。而在蘋果拉動的播客市場中,其播客應用 Podcast 佔據了 55% 的份額,最高時,在 iOS 用戶中,Podcast 的市場份額超過 80%。但在國內移動音頻領域,巨頭仍然更多以投資的方式涉足。

如果從視頻網站的發展軌跡來看,經過幾年的競爭與消耗,接下來大概率就是巨頭打掃戰場的時刻了。但除了阿里、百度投資蜻蜓FM,以及騰訊與閱文集團對喜馬拉雅更多基於戰略的投資合作,在音頻上,至今未見巨頭的劍拔弩張。

投資蜻蜓FM 之前(同期進入的還有騰訊系的微影資本,蜻蜓FM 也是為數不多集齊 BAT 的公司,另一家可數的是滴滴),百度上線了音頻應用百度樂播,但遠沒有獲得相匹配的聲量。

2015 年 5 月,在移動音頻賽道已經足夠擁擠時,企鵝FM APP 開始內測,背靠騰訊的用戶和版權資源,很快與早兩年進入的各家立於同列。

企鵝FM 手機端產品界面

站到 2018 年的節點上,除了考慮 BAT 在娛樂領域參差不齊的布局,作為內容平台,已經不太可能忽視今日頭條可能帶來的威脅。2017 年 8 月,為了發展悟空問答,頭條從知乎同時挖來 300 個大 V,雖然問答最終被悄無聲息地放棄,但現金充足的巨頭對行業格局可能造成的衝擊仍然不容小覷。2017 年底,有媒體傳出,今日頭條將上線名為“新知”的音頻功能,但頭條方沒有就此作出回應,關於其在音頻的布局,也沒有更多聲音出現。

在行業待得最久的張強對巨頭的親自下場並沒有太多忌憚,“最合適做音頻的是音樂 APP,但是音樂 APP 到現在沒有一個成功做出這個。對用戶來說,打開一個 APP 是有基本的認知和訴求的,很難改變。我相信長音頻也不是這麽好做的。”

本身,注重強運營的音頻難以像小說、視頻,憑借資本的投入和版權的收割迅速擴張,這也為從業者抵擋巨頭的入侵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合鯨資本創始人熊三木認為,歸根結底,是音頻的市場體量決定了如今的競爭態勢:“只有市場足夠大了之後,巨頭才會來收割。”

相比如今 138 億美元市值的愛奇藝,327 億港元市值的閱文集團,音頻領域顯然還沒有出現展現具備足夠增長性的玩家。

“當這個市場所醞釀的財富或者讓它追求的東西沒有達到一定量級的時候,它沒有興趣花那麽大力量去幹這個事。當它的流量可以去通過遊戲掙到這麽多錢的時候,當它的流量可以拿視頻掙更多錢的時候,當它的流量可以做交易的時候,它憑什麽花精力去幹這個事呢?”熊三木告訴左林右狸頻道。

聯想到阿里在大娛樂的持續投入,騰訊在騰訊視頻上的不計成本,音頻顯然還未對巨頭形成足夠的引力。

而在這片已經被圈出的領地中,各家如何在已有的方向上擴大縱深仍是不小的挑戰。2018 年 8 月,喜馬拉雅FM 被傳出完成 40 億元新一輪融資,這筆移動音頻領域的最大筆融資也被看做是其上市前的最後一輪融資。而根據左林右狸頻道得到的消息,幾乎在融資落定的同時,喜馬拉雅也手起刀落,進行著一輪 20% 的裁員調整。和視頻、文字一樣,音頻玩家們也在面對著盈收平衡的時間拷問。

俞清木仍然認為,對於本身體量較小的音頻市場來說,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可壟斷性的場景,而這個場景“只有在車上”。他表示,和傳統廣播時代一樣,安全性、出行資訊、娛樂,這些車主的基本需求一直沒有變過,不同的只是平台方如今可以以更智能和個性化的方式將其實現。

從做平台的角度來看,考拉成了喜馬拉雅FM、蜻蜓FM 們的下遊,做音頻內容的聚合,再以數據為驅動,為車主做智能推薦,這聽起來非常耳熟,沒錯,俞清木想的也是今日頭條的模式。

沒人忽視車載的重要性。移動音頻起步的前兩年,車載就是各家集中發力的重要場景。2015 年 4 月,喜馬拉雅就與科大訊飛達成合作,將其內容通過手機 APP 接入寶馬的互聯駕駛系統,並發布了車載聲音盒子“隨車聽”,開放了“喜馬拉雅 Inside”平台,支持品牌方通過 SDK 接口接入喜馬拉雅內容。考拉最大的資本支持來自蔚來董事長李斌,2017 年 9 月,李斌以個人名義向考拉投資近 2 億人民幣,這是他在蔚來之外個人投資最多的項目。

喜馬拉雅車載聲音盒子 隨車聽

智能 HUD、智能後視鏡、車載收音機,移動音頻玩家們在車載場景並沒少下功夫。蜻蜓FM 很早就開始與前裝和後裝的各類車載硬體合作,但對於自己做應用於音頻的車載硬體,張強思考後並沒有親自下場,“對於現階段的音頻平台來說,做車載硬體的目的是為了替代車上的收音機,但是現階段音頻平台還做不出體驗功能都足夠好的該類產品,很難把沒接觸過或不熟悉音頻平台的傳統收音機用戶轉化過來。”

把手機連到車上就可以了嗎?2014 年、2015 年,考拉FM 花費了大量宣傳費用,推廣其手機端產品,一度成為音頻應用中活躍度前兩名的公司,但移動端獲得的用戶與汽車端並不能很好地匹配,在車上通過手機映射收聽音頻的用戶數不足 10%。

“用戶進來得很快,流失得也很快。”俞清木說。車主在車上的資訊接收和娛樂遠不是一個 APP 的簡單嫁接,甚至,兩者的訴求完全相反——車主希望流程簡單,內容最好可以隨手就拿,手機端則需要分類,需要多樣化的選擇和體驗。場景間隔著巨大的屏障。在俞清木看來,一隻腳停在車上,還要一隻腳跨進手機端,很難兩全。而一旦到了手機端,移動音頻的對手就不再只是左右兩側的同行者,微信、微博、今日頭條等重量級的頭部應用都在分割著用戶使用時間。

“說白了(重點)不在於它的形式,在於你滿足了用戶什麽時候的需求,這點很重要。”俞清木說。

在車載端,進入前裝是題中要義。這需要與門檻極高的車企建立緊密聯繫與信任,而一旦完成前裝,也意味著在短時間內很難再被撼動。

一再收緊的監管則是移動音頻公司頭上的另一個緊箍咒。之前有江湖傳聞稱某頭部音頻平台涉嫌傳播某大功好的音頻內容,上線一個月後才被平台發現,刪除後一天該公司就被喝茶,雖然真實性待考,但音頻公司一切在監管掌控中是鐵的事實。

2019 年 6 月 30 日,喜馬拉雅FM、荔枝、企鵝FM 等同時被 APP Store下架,有從業者稱,這次下架的主要原因在於缺少監管的未成年主播問題。左林右狸頻道聯繫到包括當事方的多家音頻平台,各方多表示不便回應,一位音頻平台的市場負責人表示,“現在是風聲鶴唳,即使沒被下架的,也不知道哪一天會不會被下架。”

喜馬拉雅還曾專門推出了一款定製版黨建音箱,專門收錄了大量黨建音頻資源。不過,因為這款音箱上的黨徽,鬧出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這大概也是業界對監管過激反應的一種。

荔枝等以 UGC 為主的平台,UGC 的開放性拉升了用戶活躍性,也對平台方的內容監管提出了更高要求。如喜馬拉雅表示有機器審核加人工審核的 24 小時不間斷作業,荔枝也在加強人工智能在內容審核方面的應用。

而另一方面,關於音頻平台的內容監管,至今未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從成立至今,喜馬拉雅FM、蜻蜓FM 等都不同程度地碰上過版權官司。在版權方不知情、未授權的情況下,主播基於網絡文學作品錄製、上傳有聲作品並接受粉絲打賞,如果一一核查,平台方勢必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反之,便會像過去幾年,頻繁出現版權糾紛。

聲音的前程

在前幾次創業中,賴奕龍一直希望找到一個大市場,就像其曾經苦心耕耘的農民工社區一樣。荔枝FM 成立時,公司就有一個響亮的口號,“生於廣州,長於中國,知於世界”。直到今天,荔枝FM 仍然把“推向全世界”作為公司的目標與願景。

喜歡開摩托車的賴奕龍對於速度有自己的理解,“有好的節奏是最好的。”

“音頻長遠來說是一個大盤子,短期來說是一個小盤子,適合我們這些慢的人來做。”賴奕龍告訴左林右狸頻道,他強調的仍是耐心和時間。

2017 年底,荔枝FM去掉了後面的“FM”,將名字升級為荔枝,賴奕龍希望其從網絡電台變為更廣泛意義上的聲音平台,短音頻和聲音社交成為他強調的方向,他在內部孵化了幾個產品,比如走類抖音路線的荔枝魔音,希望開拓更多的社交屬性。

而在左林右狸頻道與荔枝中高層的交流中,他們更提出了“聲音歡樂谷”的概念。無論對於傳統廣播,還是如今的喜馬拉雅FM、蜻蜓FM,以直播盈利的荔枝的存在似乎都是對音頻的另一種定義。對荔枝來講,一個“平台級”的機會仍在期許之中。

余建軍也在想著,有一天要把“FM”去掉。“智能語音作業系統會成為下一代的作業系統,”他也在想著如何建造一個“內容創業的孵化體系”,對其來說,重要的不僅是找到一個有序的路徑完成這個“音頻生態圈”的構建,更是維持這個生態的健康、可持續。

目前來看,喜馬拉雅以 200 多億人民幣估值站在行業頭排,但這能滿足資本方對一家大公司的幻想嗎?熊三木的態度相對樂觀,“按照人民幣估值的話,1000 億人民幣我覺得是可以挑戰的,但是現在 200 多億,還有五倍的空間。想想不是特別可怕的事。”

而余建軍的數位湖畔大學同學則向左林右狸頻道講述了余建軍這一兩年的變化,經歷了中國移動音頻市場最多波瀾的一輪融資後,請走了小米和好未來以及戴志康後,不再喊上市口號的余建軍終於從容起來了。

在回答左林右狸頻道音頻平台從 1 到 10 的問題時,張強認為,如今的移動音頻仍沒走過半程。“娛樂性的音頻也能出現一個爆款內容,但是現在還沒有一款能做到街頭巷尾都能去聊,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推動音頻整個市場,這是我們不斷要去嘗試的事情。”

張強口中“真正的爆款”,可以對標 2014 年出現的美國廣播劇《Serial》,一個 5 人團隊製作的廣播劇,上線第一個月獲得了 500 萬次下載,兩季下載量超過 2.3 億,並在社會中引起了廣泛反響。

穿過整個移動互聯網的黃金期後,張強將音頻的下一次機會寄望於 IoT 的成熟。如今各家大力布局的車載娛樂系統、智能音箱、智能可穿戴設備都可能是其發展的重要載體。但在關於 IoT 的想象中,其落地空間究竟有多少可以與移動音頻銜接?

張強認為,在移動互聯網時期,手機是唯一的主導性終端,這是一個螢幕視覺互動為主的終端,決定了音頻只能作為視頻、文字的配角出現,而在 5G 支撐下的萬物互聯時代,將出現手機之外的多個終端,比如其正在接入的小度音箱和 CarPlay,語音互動將成為這些終端的重要互動方式,這時音頻的機會將大大增加。蜻蜓FM 可提供的不僅是內容,還有更精細的內容運營。

在國內,無論視頻還是文字,都已經有了相對完整的內容產業鏈,而傳統廣播受限於場景,移動音頻又起步較晚,國內的音頻產業仍然缺乏完善的產業鏈條,內容衍生形式也相對單一。僅對照美國的有聲書市場,美國已經建立了出版機構,製作開發、培養有聲書配音員的 MCN 機構,分發渠道為一體的完整產業鏈,其成熟的影視化改編、線下活動在國內也鮮少成功的驗證。這是國內移動音頻市場尚未完成發育的樣態,也正是各家可以發力和拓展的商業空間。

2018 年 7 月,進行品牌升級後的考拉FM 更名為聽伴,相比移動音頻,如今的聽伴更多把自己劃為車聯網企業。圍繞車載音頻娛樂運營商的定位,聽伴將目標設立得更加清晰簡明,也得以更加專注。

2017 年開始,車載智能化開始進入加速狀態,俞清木終於等來了車聯網的爆發。經歷了十多年的曲折起落後,他並沒有誇大面前的機會,但在認清自己的方向後,他也有了一種“時代來了”的感覺。

樹欲生長,靜等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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