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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貴又薄、區區幾十頁,人們卻仍視它如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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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人的印象裡,繪本就是帶有圖畫的書,並且常常又貴又薄,這是為什麽呢?

讓我用最簡單的話說:因為它是圖文共生的創作。

繪本又叫圖畫書。「圖畫書」這一名稱來自於英語的picture books,而「繪本」則從日語而來。廣義上說,所有兼具圖畫和文字的書籍都可以叫做繪本或圖畫書,但此處我們所談的繪本,更獨有其特點——它們往往相對較薄,通常為24-48頁,有的少到只有區區十幾頁,至多也不過七八十頁;其中很多採用硬皮精裝的形式,有些還使用了書衣、勒口等相對高端的裝幀方案;更有甚者,包含了翻頁、拉頁等新穎別致的製作工藝。書中的文字量遠比傳統的故事書要少,有些則根本沒有文字,而畫面卻常常佔據了整個幅面……

在傳統書籍如帶畫童書中,真正推進書本向前發展的核心是文字,圖畫只是一種輔助手段,給讀者以視覺上的提示,引起具象的聯想。如果把圖拿走,文字的部分依然能夠獨立成書;反之,把文字拿走,圖畫就失去了完整的意義。

而繪本圖畫承擔著更重要的敘述功能,在編排設計和傳達方式上,文字與圖畫必需互動才能完成使命,二者既有「分庭抗禮」的獨立意義,又通過互補、反襯等有機聯繫,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

正如美國繪本大師芭芭拉·庫尼所說:繪本像是一連串珍珠項鏈,圖畫是珍珠,文字是串起珍珠的細線,細線沒有珍珠不能美麗,相連沒有細線也不能存在。日本的繪本之父松居直則以這個「公式」揭明繪本中的圖文關係:

文+畫=有插圖的書

文×畫=繪本

與此同時,作為一個完整的作品,繪本中的字體、字號、版式也是其圖與文互相聯結纏繞的方式。通常說到文字,人們想到的都是其內容資訊,是語詞的內涵與外延。在成人書中,字體多選用arial、calibri、new times roman等三四種,中文多為楷體、宋體,只在個別情況下選擇其他;字號非常規整,只是根據目錄層級的不同而略有差異;版式更是比較單一,以審美上的舒適為主要追求。而繪本中的文字本身就能夠成為一種視覺資訊,字體、字號和版式等因素都得到了創造性的發揮,成為表情達意的重要手段,起到類似於圖畫的敘事功能。

除了正文中圖與文的精彩互動外,繪本的所有邊邊角角,都是展示魅力的絕佳場所。它們以明顯或隱蔽的方式,與讀者對話,有時候甚至會說些「悄悄話」。

▎國際安徒生大獎得主、兒童繪本大師沃爾夫·埃布魯赫的作品《不在那裡的熊》,靈活運用各種字體、字號、顏色、段落布局等,使敘事的層次和角度得到極大的豐富,也使原本相對於畫面來說顯得略多的文字變得活潑生動起來。

一種比較傳統的繪本封面構架是在其上直觀明了地畫出主人公形象,以此迅速吸引讀者眼球。還有不少繪本封面直接截選自文中某一頁的圖畫,或把它略加改造。這種封面像極了歌劇的序曲或前奏曲,能提示繪本中最典型或矛盾衝突最激烈的場面。也有一些繪本封面並不立即點明主旨,以激發讀者探究未知的好奇心。

繪本封底多見三種形式,其一為獨立存在,常常是素淨的底色上鑲嵌小幅圖畫,最後一次重現書中的主人公或關鍵情節,與讀者告別。

▎英國繪本《我的小星星》把老虎父子溫馨相依的畫面放在橢圓的鏡框中,仿佛電影結束一樣,留給讀者無窮回味。

另一種封底是封面的延續,與封面、書脊在一起拚成一幅完整的展開圖。這樣的封底會使繪本特別具有協調一致的觀感,且畫面也比較飽滿、豐富,在初見之時即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法國繪本《我的路》、荷蘭繪本《看它!》(上圖)、美國繪本《美麗女孩:讚頌你的身體的奇跡》(下圖)都用到這種設計。

還有一種,如德國繪本《你能幫幫我嗎?》,封面和封底形成對比,封底是封面人物形象的背影。

▎繪本《你能幫幫我嗎?》

另外,繪本題獻往往非常溫情有趣。許多作者、繪者的創作動機都來自於自己的真實生活,尤其是與父母或孩子的共同經歷。他們把作品題獻給自己的父母、孩子或伴侶,作為對親情的回饋。

習慣上,題獻經常寫在全書最為「枯燥」的版權頁裡。它帶有一種半私人的性質,口吻既像對讀者述說,又像寫給被題獻者的短簡;似乎既期待著讀者讀到,又隱隱希望只被偶然發現,而非堂堂皇皇地、強迫性地站在讀者眼前。

若多加注意,會發現不少題獻都非常風趣、值得玩味,散發著創作者個人化的獨特氣息。美國繪本《是的》的作者薩拉·比寫道:「獻給M和J,因為是的。」看似文字遊戲,又帶點哲理,還好像朋友間的悄悄話。威利·普希納則把繪本《顏色的世界》「獻給所有的漫遊者、散步者和旅行者」,把這本書的幻想氣息一展無余。

?  精裝書還有一個獨特的部件:環襯。精裝書的製作工藝,要求書頁的第一張紙的正面粘在封面硬殼之上,背面則經常與第二張紙的正面一道構成前環襯(相應地,最後一張紙的背面要粘在封底的硬殼之上,正面則與倒數第二張紙的背面一道構成後環襯)。

與絕大部分成人精裝書都把環襯頁留白不同,幾乎所有的兒童繪本的環襯上都有與正文相關的裝飾性圖案,有的是用一幅圖畫鋪陳整個頁面,還有一種則隱含著索引頁的功能,把正文中提到的種種事物有趣地排列出來。

洛克的兒童繪本《哈德森的古玩博物館》在環襯上鋪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古玩檔案紙,使孩子還沒讀到正文,就先進入博物館的環境中。

▎《哈德森的古玩博物館》環襯

荷蘭繪本《萊昂在咆哮》則是把主人公萊昂生氣時的種種姿態畫成鉛筆畫作為環襯,尤其有趣的是,環襯的底色做成揉皺又展開的紙張效果,不用讀故事就猜得到,這一定是憤怒的萊昂任性所為。

▎《萊昂在咆哮》環襯

環襯原本是出於製作工藝的考慮而存在的部分,卻逐漸演變成兼具裝飾性和敘事性的書籍部分,有些環襯已經具備了相當高的欣賞價值。

此外,有些繪本還帶有勒口,上面一般是作者繪者簡介、內容提示、媒體評論等。這些內容主要是給選購圖書的父母提供參考。

?  繪本裝幀也有其特性。一般的書籍,由排版師確定版式,封面由畫家或設計師繪製,裝幀、印刷等多由編輯與作者、設計師溝通考量,繪本的圖與文有時由同一個人創作;如果是數個藝術家、作家分別創作,則要從創作初期就開始進行深入溝通。無論是封面上的主圖、書名,還是內頁的圖文布局,通常都由繪者一力擔當,以確保繪者的創作思想能夠得到一致而徹底的貫徹,外部的裝幀也要首先尊重繪者的想法。也是基於這樣的考量,有人在闡述繪本中的圖畫時,並未使用「圖畫」(picture)或「繪圖」(illustration)這兩個詞,而是採用「視覺」(visual)。

?  平裝vs精裝。在歐美圖書界,一本書往往會同時出版精裝和平裝兩種版本,平裝用於速讀,精裝可做珍藏。而在繪本這個領域,總體說來精裝書的使用頻率會偏高。這與繪本的閱讀方式息息相關——凝固著作者千錘百煉的心血之字,封印著繪者以極高的藝術標準去完成的圖畫。以一般人的閱讀速度,幾分鐘就能讀完;但其中蘊含的內涵高度,則值得反覆閱讀和品味。精裝不僅是為了好看,更是出於實用的需要。

?  頁數與開本。繪本的頁數多集中在24-48頁,兒繪本以16開為主流,這都不是偶然。在繪本中,左右兩頁拚成的對頁,是最基本的敘事單元,24-48頁,意味著12-24個對頁——就像電影中的12-24個鏡頭。其中,起因與收尾各需佔去1-3個對頁,剩下的10-18個對頁則用於主體行進。

作為以小見大的藝術,繪本在意境營造上與格律詩竟頗有相似之處:太短則無法完成基本的敘事,太長又難免走向過分的具象甚至囉嗦。24-48頁的頁數,就如格律詩四至八句的起承轉合的製式,是作者和繪者們在兒童繪本創作的長期實踐中摸索出來的平衡點。畫面並不是流水線一般推進,而是不斷切換,全景與特寫相交錯,將靜態串成極具動態的視覺激勵。

英國設計師馬丁·薩利斯伯瑞概括得甚是精當:創作一本繪本在某種程度上類似於導演創作一部包含步調、懸念和節奏等所有元素的電影。

凱迪克大獎的獲獎作品、美國繪本《不可思議的旅程》,僅僅憑借書頁就能製成具有動畫效果的短片。

繪本開本如果過小,則不能表現圖畫的細節;過大,又很難拿在手上,即使放在桌上也不夠方便。16開大致為20-30cm的高度,既能完美體現圖畫,又易拿易放,恰到好處。當然,繪本也存在其他各式各樣的開本,適應不同的內容和需求。比如德國柯萊特兒童出版社的一系列幽默繪本,均採用小巧的式樣,而且橫長豎寬,非常符合其活潑別致的內容定位。而法國的「地毯書」,反其道而行之,展開後能像地毯那樣鋪在地上,孩子趴在上面尋找不同的動物、植物,其樂無窮。

▎孩子在閱讀《地毯書》

當然,特殊工藝同樣是吸引孩子的一把好手。翻翻書、拉頁書、觸摸書……都能帶來新穎的閱讀體驗。

▎觸摸書

作者:南曦,法學門徒/德語譯者/書刊編輯/古典樂迷,繪本研(愛)究(好)者。負責各類字元的製作、加工、整理、爆破和填埋。著有《繪本之道:歐美兒童繪本的功能性研究》,譯作數十部。

- 文章內容隻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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