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倫》中國撰稿人 李成章 《財經》記者 王斌斌
編輯|施智梁
美國東部時間5月8日，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 ，GM）表示計劃將一個閑置工廠出售給電動卡車製造商Workhorse Group。5月7日，通用汽車宣布其控股的自動駕駛技術公司Cruise獲得了11.5億美元的最新一筆融資。多家投資機構認為，這預示著通用汽車在自動駕駛和電動汽車領域的進一步擴張。
自動駕駛和新能源汽車技術，是汽車行業的下一個未來。各大傳統汽車企業都在嘗試轉型，外來新勢力們也已經亮劍。谷歌（Alphabet，GOOGL）、亞馬遜（Amzon，AMZN）、Uber等互聯網企業以及更多的人工智能企業都在尋找各自的破局點和入場姿勢。
通用汽車作為全球市值第一的傳統汽車製造巨頭，也在汽車行業銷量疲軟的外部壓力下，以及汽車技術迭代更新的浪潮中，進行著近十年來最大的轉型。然而，經歷過破產危機的通用汽車能否避免重蹈覆轍，並在未來的激烈競爭中保持領軍地位，這才是投資者最為關心的問題。
（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工人。圖/視覺中國）
被谷歌“打上門”
在2018年美國谘詢公司Navigant Research發布的自動駕駛競爭力排行榜中，通用汽車控股的自動駕駛技術公司Cruise排名第一，而谷歌旗下的自動駕駛企業Waymo緊隨其後。但一年後，Waymo的排名就超越了Cruise。同時在2019年加州車管所發布數據來看，安全性仍是Waymo第一，Cruise第二。目前來看，雙方都是各自最強的對手。
5月8日，Cruise獲得了11.5億美元的最新一筆融資。普信 (T. Rowe Price Associates, Inc.)旗下基金和客戶在內的機構投資者，以及通用汽車、軟銀願景基金和本田汽車等Cruise現有合作夥伴參與了本輪投資。當日收盤，通用汽車股價下跌0.8%，報收38.21美元。
Cruise此次融資大概率是在計劃內，但一部分人可能會將其與上個月的一條自動駕駛新聞聯繫起來。
4月下旬，Waymo的首席執行官約翰·克拉夫茨克（John Krafcik）在部落格中表示，該公司將與美國輪軸製造公司American Axle & Manufacturing（AAM）合作，對一間位於底特律的汽車工廠進行改造，以創建一家可以將傳統汽車改裝成自動駕駛汽車的成熟組裝廠。Waymo將與加拿大麥格納等企業合作，為汽車配備無人駕駛系統，並生產L4級別的無人車（編者注：L4是特定道路和氣象環境下的全自動駕駛級別）。
難說通用有意為之，但冥冥之中，這家轉型中的傳統汽車霸主在此時宣布融資，恰好跟跨界進入汽車出行領域的谷歌打了一場“自衛反擊戰”。
早在2016年3月，通用汽車就斥資10億美元收購自動駕駛初創公司Cruise Automation，進軍L4及以上自動駕駛技術領域。
然而，作為通用汽車未來賭局的重要籌碼，其控股的Cruise卻一直在燒錢，虧損也是逐年增加，2016到2018年分別虧損了1.71億美元、6.13億美元和7.28億美元。今年的虧損仍在繼續擴大，前三個月虧損1.69億美元，淨虧損同比擴大1.8%。
在新一輪融資完成後，Cruise公司首席執行官丹·阿曼（Dan Ammann）表示：“研發並大規模部署自動駕駛汽車是目前行業面臨的工程挑戰。擁有充分的資源支持是我們繼續推進自動駕駛的關鍵競爭優勢。”
或許這個底氣一定程度來自通用汽車4月30日發布的業績報告。2019年第一財季，通用汽車營收348.78億美元，同比下滑3.4%，但其淨利潤近乎翻番，大漲93.2%至21億美元。調整後每股收益為1.41美元，高於華爾街預期。Cruise更是首次在財報中產生營收，達2500萬美元。
目前來看，Cruise並沒有讓通用的錢白花。在2016年得到通用汽車的資金與技術支持後，Cruise的發展就進入了快車道。
如今的Cruise並不僅僅依靠通用汽車一家在背後撐腰。
2018年5月31日，Cruise獲軟銀願景基金（SoftBank Vision Fund）分兩輪進行的共22.5億美元的巨額投資，估值115億美元。當日收盤，通用汽車股價上漲12.8%，至42.7美元。
同年10月3日，Cruise獲得本田汽車投資總額高達27.5億美元的投資，估值達到146億美元。當日收盤，通用汽車股價上漲2.1%，報34美元。在完成最新一筆11.5億美元的融資後，這家創業公司的估值目前進一步提升至190億美元。截至5月9日收盤，通用汽車股價下跌1.6%，收於37.58美元。
3月21日，美國排名第一的汽車行業分析師羅德·賴什(Rod Lache)在接受《巴倫》專訪時表示：“如果Cruise能在2019年底或者明年初完成該公司對外宣稱的里程碑目標——在沒有備份駕駛員的條件下讓汽車在一座大城市自動行駛——這將為Cruise順應市場需求進入自動出行領域做好鋪墊。這也將提升Cruise的估值，保守估計可能將達到200億美元。屆時通用汽車手中75%的股權將價值150億美元。”
“因此，Cruise和Waymo作為行業中的兩家領導者，我們更看好通用汽車旗下的Cruise。”賴什對《巴倫》說道。
新能源勝負未決
通過收購Cruise進軍自動駕駛領域，通用汽車不僅有能力與谷歌抗衡，還在傳統汽車製造商中確立了領先地位。新能源電動車技術也是一樣，對苦苦掙扎的汽車行業和傳統汽車製造商來說都是利好消息。
自動緊急製動、半自動駕駛和全自動駕駛等高級駕駛輔助系統領域，在未來具有巨大的增長潛力。與之相關的全球市場規模目前在60億美元左右，賴什預計，到2025年這個數字將擴大至500億美元。
傳統汽車製造商領頭羊通用汽車、福特等，都有在未來幾年發展電動汽車的宏偉計劃。
5月8日，通用汽車表示，將投資7億美元並在俄亥俄州新增450個製造業崗位。此外，該公司還計劃將位於俄亥俄州洛茲敦（Lordstown）的一個工廠出售給初創企業電動卡車製造商Workhorse Group（WKHS）。當日收盤Workhorse股價飆升215%，報2.65美元。
Workhorse一直致力於混合動力和純電動卡車的研發，其新開發的W-15電動皮卡車已準備就緒，並將於今年晚些時候投產。另外，該公司還在生產電動貨車。分析人士紛紛猜測，通用汽車與Workhorse的合作，顯示出了對電動貨車這一細分市場的興趣，同時也為了趕在福特之前率先推出商用電動皮卡車型。
此前，通用汽車表示欲投資另一家電動卡車創業公司Rivian，但談判以失敗告終。4月24日，福特宣布將投資5億美元入股Rivian。兩家公司還達成協議，將利用Rivian的“skateboard”電動車平台為福特開發下一代純電動汽車，由此壯大福特的電動車型陣容。有分析師表示，Rivian目前已經發布的全電動皮卡和電動SUV，這兩款新車型可以幫助福特與通用汽車競爭。
《巴倫》4月30日刊文稱，汽車行業需要找到一種降低開發成本、將平台投資分散到更多輕型汽車上的方法。但由於整合大型汽車製造商非常困難，因此汽車製造商之間的合作，像投資Rivian這樣的初創企業，比全面並購更有可行性。
《巴倫》還提醒汽車股的投資者，必須在令人興奮的新技術前景（如自動駕駛和汽車電氣化）與汽車銷量疲軟的行業現狀之間做權衡。對於汽車製造商來說，自動駕駛和電動汽車都是大買賣，但在該行業技術不斷進步的未來，誰將勝出仍是個謎。
轉型轉捩點已至？
技術更迭、消費者需求轉變、汽車市場規模萎縮，全球汽車產業正面臨百年一遇的“大變局”。谷歌、亞馬遜等互聯網企業紛紛入局無人駕駛汽車領域，特斯拉等新能源汽車企業更是風光無限。雖然傳統老牌汽車行業巨頭的體量更大、抗風險能力更佳，但對於在2008年已經申請過破產保護的通用汽車來說，如何避免重蹈覆轍並讓“大象起舞”，才是當下最關鍵的問題。
早在2018年11月，通用汽車就宣布，將加速公司轉型的進度，並以2015年制定的全面戰略為基礎，加強發展主營業務，投資未來出行領域，推動顯著的成本效益。
通用汽車首席財務官迪維婭·蘇雅德瓦拉（Dhivya Suryadevara）表示：“通用汽車正穩步推進業務轉型。我們相信，持續優化的產品結構、有序推出的全新車型和不斷提升的成本效率將推動公司實現全年收益增長。”
去年11月26日，一串串冰冷的數字出現在通用汽車公布的轉型計劃裡：暫停北美5家以及其他地區3家工廠的生產，裁員15%，近15000人，到2020年節約成本60億美元。此消息公布後，美國總統川普、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以及多家工會強烈抗議。“非常失望”，無論是川普還是特魯多，都用了這個詞匯，工人們抨擊著通用的無情，對失業後的前景非常悲觀。
但在這些抗議出來之前，華爾街是給通用汽車的轉型計劃投了讚成票的：11月26日其股價一度漲到38.75美元，一度創去年下半年新高，最後收漲4.79%。
畢竟通用汽車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瑪麗·博拉（Mary Barra）已經講得很清楚，這是基於市場變化與消費者需求制定的長遠發展計劃，著眼於電動化和自動駕駛的未來。
跨過轉型的泥潭不外乎是“增收”和“降本”兩條腿走路，通用汽車明顯已經大步邁出了“降本”這條腿。
中金公司在1月14日的一份報告中評價道，關廠、裁員降成本，同時，集中精力於高利潤率的地域(北美和中國，退出歐洲和韓國)和產品(SUV和“輕卡放低”轎車)等措施可以幫助通用汽車在全球行業周期下行的初期未雨綢繆。
不過，華夏幸福產業研究院也在去年12月的一份報告中提醒道，通用汽車的主要市場在美國和中國，然而2018年這兩大市場的情況都不樂觀。美國是一個成熟的汽車市場，銷量已在峰值上下波動，缺乏增量。而在經歷了十幾年的高速增長後，中國汽車市場開始中場休息，加上經濟增長下行預期，各專業機構對中國未來幾年的汽車市場增量持謹慎態度。因此，通用汽車未來幾年想通過中美兩個主要市場增加收入的難度極大。
彭博行業研究(Bloomberg Intelligence)在5月7日的一份報告中指出，儘管目前美國的汽車銷售周期正趨於平穩或小幅下滑，但通用汽車正在重組其產品組合，停止虧損汽車的生產，並利用市場對利潤率更高的輕型卡車的需求來推動盈利。同時，最新推出的皮卡車將使通用汽車保持競爭力。
汽車行業的未來機遇深藏在電動化、智能化、網聯化、共享化等浪潮之中。
谷歌、滴滴、特斯拉等不同賽道、各個行業的對手正在湧入戰場，車企停步意味著淘汰，或者淪為領跑者的附庸。很多車企日子並不好過，當然也包括通用汽車這樣傳統霸主。
如果說通用汽車在2008年經歷的是生死危機，那麽它當下正在經歷的就是轉型的賭局。
目前來看，通用的一個籌碼仍舊賭在製造領域，但向著新能源轉型；而另一個重注則押寶在自動駕駛領域。
不過，轉型需要足夠的錢，特別是自動駕駛，目前仍是一個需要持續投入的行業。車企沒有想象中那麽有錢，來自華爾街的股東也不會這麽大方，讓經理人肆意揮霍。裁員關廠來縮減成本，把資金投入到未來的賭局中，這是商業的遊戲規則。
通用投資前景可期
在通用汽車進行轉型的過程中，最大的風險敞口是外部環境的變化。
新的自動化和電氣化技術開發成本高昂，貿易衝突也在不斷升溫。川普威脅對進口汽車和零組件徵收最高25%的關稅政策，更是引發了市場擔憂。所有這些不利因素都使得汽車行業處境艱難，銷量疲軟，汽車製造商的市盈率處於低位。以通用汽車為例，其2019年的市盈率不到6倍。
如果美國汽車銷量大跌，通用汽車是否能有效應對？通用汽車是否還值得投資？一時間成為市場最為關心的問題。
對此，賴什向《巴倫》分析稱：“通常來說，如果北美汽車市場下行20%可能導致通用汽車在北美市場的利潤下降大約60%，也就是60億美元。不過，通用汽車已經找到了在未來兩年將自由現金流提高約100億美元的方法。包括：節約固定成本約45億美元，以及削減資本開支約15億美元，僅這些措施就可以抵消下行壓力。同時，通用汽車還預計未來幾年裡每年從旗下的金融公司得到約15億美元派息，從一個全新的低成本的新興市場汽車平台獲得10億美元盈利，並從新款雪佛蘭和GMC皮卡中盈利10億美元。這些措施加起來共95億美元。”
“所以如果遇到市場走低，通用汽車的自由現金流將為40億美金左右，接近公司去年的情況。由於其在Cruise的股權以及強大的自由現金流，通用汽車的表現將非常出色。每年每股1.52美元的股息是可以實現的。” 賴什補充道。
彭博數據顯示，截至5月9日，共有16家投資機構給予通用汽車“買入”評級，7家投資機構給予“持有”評級，僅有1家投資機構給予“賣出”評級。Yahoo Finance同期數據顯示，2家投資機構給予通用汽車“強烈買入”評級，7家投資機構給予“買入”評級，13家投資機構給予“持有”評級，僅2家投資機構給予”跑輸大盤“評級。
《巴倫》4月3日援引全球最大的買方投資平台SumZero的一份報告稱，通用汽車通常被視為周期性的汽車企業，擁有高度工會化的勞動力，過剩的資本支出，而且還是一個行動遲緩的龐然大物。不過，通用汽車通過對Cruise和Lyft投資擁有了自主駕駛技術，並很可能成為未來移動領域的領導者。
與此同時，華夏幸福產業研究院也向投資者強調，通用汽車為了迎接外部挑戰已經投入了巨大的資源。不僅收購了自動駕駛公司Cruise、雷射雷達公司Strobe，還投資了雷射雷達供應商Sirrus、自動駕駛軟體開發公司Nauto、高精地圖軟體技術公司Ushr及共享出行企業Lyft等，已經公開的投資金額近30億美金。由此帶來現金流的進一步吃緊，通用汽車現有業務的優化顯得更加緊迫。
隨著技術的不斷發展，未來五年到十年，整個汽車行業將發生巨變。技術將會帶來增長機遇，但也會讓一些公司被顛覆。目前，正處在本輪汽車行業周期的第十年，投資者擔心會出現下行趨勢。但根據歷史經驗，當市場放緩時，總有一些公司的表現十分突出。
對投資者來說，挑選出從新技術中獲益的汽車股贏家是未來幾年的一個關鍵挑戰。
（本文首刊於2019年5月13日出版的《財經》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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