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喜提訂單，竟是老對頭放水？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仲麟】

舉世矚目的巴黎航展落幕了，作為民航機領域的兩大巨頭空客和波音可以說是幾多歡喜幾多愁。在航展期間空客首日就斬獲118架客機訂單，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而波音直到航展落幕的17日依然0客機訂單，在航展上淪落到只能宣布向空客客機提供零配件服務來撐場面（也即波音的全球服務部門）。

當然這年頭反轉來得總是措手不及：在航展落幕的第二天，國際航空集團（IAG）宣布與波音簽訂價值240億美元的200架737MAX的意向訂單——沒錯，就是連續兩次空難的737MAX。大韓航空也與波音簽訂30架787訂單，整個航展一共獲得230架訂單。

一天前還被人恥笑的波音一下子就鹹魚大翻身成了巴黎航展的大贏家，訂單量大勝老對手空客，連帶著股價也暴漲5%以上，一掃737MAX危機所帶來的陰霾。

波音的鹹魚大翻身讓無數人大跌眼鏡，也出乎筆者的預料：雖然筆者相信737MAX最終能通過全球各個民航監管機構的適航審定繼續上天，也相信會有新的訂單，但沒想到那麽快。而國際航空集團（IAG）這個名字對公眾來說也頗為陌生。這究竟是何方神聖在風口浪尖給波音續了命？

國際航空集團是何方神聖？

國際航空集團是2011年英國航空與西班牙國際航空（也稱伊比利亞航空）合資成立的，是英國航空、西班牙國際航空、愛爾蘭航空、伏林航空的總公司。其中英國航空、西班牙國際航空、愛爾蘭航空都是所在國的最大航空公司，是載旗航空公司（類比中國就是中國國際航空公司，也即國航），可以說國際航空集團是不折不扣的歐洲國家隊。

國際航空集團的標誌

仔細分析國際航空集團旗下公司的機隊構成會發現很有趣的一點，其旗下4家航空公司的機隊目前沒有一架波音737系列，包括上一代的737NG（代表機型737-800，也即目前在飛的最多的737NG家族成員）。IAG旗下航空公司的機隊中窄體雙發乾線客機均為A320家族，可以說都不是737的傳統用戶。而這麽個一直使用A320沒用過737的公司，宣布了超級訂單，也難怪全球都大跌眼鏡了。

兔死狐悲還是物超所值？

IAG作為一直用A320的公司，突然買那麽多737MAX，而737MAX的訂單數量達到了目前IAG集團A320機隊規模的三分之二。這仿佛就像一個一直吃鹹豆腐腦的人突然說自己愛吃甜豆腐腦，並且在甜豆腐腦攤位包了半年的餐，充滿了魔幻色彩。當然既然IAG宣布了200架737MAX的訂單，自然有著諸多不為人知的考慮，而這考慮很可能有著經濟、技術及政治幾方面因素存在。

從經濟角度來說，此時波音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處於五十年來最大的危機之中。筆者之前也對波音財務狀況進行過分析，結論是如若波音在9月底前無法獲得新訂單的話，其民機部門狀況會非常危險。

一方面要盡快恢復737MAX飛行並將積壓飛機交付客戶，而另一方面波音極度需要新訂單。人被逼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除了數學題。而波音被逼急了也什麽事都做得出，除了737MAX複飛。

從IAG官方宣傳的內容來看，此次200架240億訂單據稱“獲得了很大的折扣”。這個折扣可以來自於很多方面：優惠的購機價格、美國聯邦進出口銀行的優惠利率貸款、售後服務優惠以及零組件優惠。而波音在航展上宣布的“賣空客零件”，其銷售對象正是IAG旗下的英國航空。但這筆737MAX訂單的價格優惠幅度應該不會很大，因為窄體中型機並不是一個淨利潤很高的市場。

從波音民機部門的財報分析中可以看出，民機部門的淨利潤為13%。考慮到民機中利潤較高的是雙發大型寬體機，而737MAX這類中型窄體機的利潤率並不高，可能賣一架737MAX的淨利潤只有10%不到，波音也不會在購機上給予大於9折的優惠，而是在其他方面給予優惠。

這一點也可以從訂單金額可以看出：737MAX8的售價約為1億美元左右，200架訂單就算包括部分737MAX9，也無法達到240億美元的訂單金額。這個訂單金額極有可能是包括了飛行員培訓（IAG旗下航空公司此前沒有使用737系列的經驗，也不會有737飛行員）、售後方案及零配件供應的。如果包含這些全球服務內容，以及可能的貸款優惠，定金優惠（甚至0定金），那麽200架240億的合約確實“折扣很大”。

從技術角度來說，737MAX複飛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在全球民航監管機構的監管之下，改進後的737MAX安全性（至少紙面上）也是可靠的。畢竟兩起空難在前，任何一個國家民航監管機構都不會對737MAX的複飛審查放水。哪怕FAA和波音，也得為自己以後的生涯及發展考慮，容不得有絲毫馬虎。

就算對FAA的審核結果不信任，也有EASA（歐洲航空安全局）、CAAC（中國民航局）進行的複飛審核（其中EASA是獨立審核）確保安全性。所以全球範圍內獲得適航許可複飛的話，其安全性相信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當然737MAX複飛後的安全問題並不在於技術上是否安全可靠，而是在公眾對其是否有信心。就如上世紀70年代麥道公司DC10三連摔之後，榮獲“daily crash”（每日墜機）的惡名。

737MAX危機之後，美國總統川普給波音出主意，說給737MAX改名。這一招在當年“每日墜機”的DC10上就已經用過。惡名遠揚的DC10改進加長版改名為MD11，然而改名後依然改變不了其“每日墜機”的命運，最終導致這個機型在市場上宣布死亡，而麥道公司也倒閉被波音收購。將737MAX改進型進行更名，避開MAX這三個看著就讓人發暈的字母是有可能進行的，但我想大家都不是傻子。

而從政治角度上來說，每一起飛機巨額訂單背後都有著濃厚的政治因素。比較有趣的是，根據外媒報導此次巴黎航展上空客對波音“放水”了，沒有壓低價格和波音競爭IAG的200架訂單。要知道IAG旗下的航空公司全都是空客飛機的傳統用戶，如果空客真要和波音競爭這200架訂單的話，波音無論如何無法輕鬆拿下。

有趣的是，IAG旗下兩個重要航空公司英航和西班牙航空，其所在國都是空中客車的重要成員國，屬於創始四國（英國中途退出過然後加入，喪失了初始成員身份，而西班牙則始終低法德一等）。這兩個歐洲國家隊航空公司的總公司IAG與波音簽訂巨額737MAX訂單，想必歐盟也是知情與默許的，而空客也踢“默契球”讓波音渡過難關。

畢竟都是吃民機制造這碗飯的，就算平時在商業上再怎麽打生打死，也記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個道理。誰家沒有落魄的時候，兔死都還狐悲呢，就算不拉一把也不落井下石。

如果波音無法度過737MAX引發的危機，導致波音民機部門倒閉（雖然這發生的概率極低），那指不定反壟斷大棒就要砸到空客頭上了。考慮到目前白宮的主人是個脾氣捉摸不定的老小孩，真要波音民機業務面臨重大危機了，逼急了川普突然發個推特宣布要對歐洲的客機徵收25%的關稅，那空客也遭不住啊。從這角度來說，說是拉同行一把也好，說是“養寇自重”也好，空客及歐洲這次對波音網開一面甚至進行助攻也是意料之內、情理之中。

200架訂單宣布之後，波音股價如坐了火箭般上竄。然而筆者注意到此次IAG宣布的是“潛在訂單”——也即意向訂單——並非確認訂單，只有確認訂單才會真金實銀付錢。類比一下就是去電腦城買電腦，去商家那說“我要買一台有9700K和2080TI的電腦”叫做意向訂單，也即表達購買意向。而掏出定金給商家“這台電腦我要了，你裝好我明天來拿”這叫確定訂單。

潛在/意向訂單是可以取消的，也可以變成確認訂單，IAG的200訂單實際執行多少架還有待觀察——如果這200架意向訂單算波音737MAX開張了的話，那麽C919都有826架訂單了。

這200架訂單的執行，可能會將印度捷特航空倒閉後所取消的177架737MAX訂單轉給IAG，這樣可以讓IAG盡快拿到飛機——畢竟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IAG這大主顧可以說是近期波音最重要的客戶了，必須伺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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