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本文含有大量劇透內容,請還未嘗試過《Gris》的玩家慎重考慮。
——聽,靈魂之音。
即便作為遊戲行業的從業者,“遊戲是第九藝術”這句話,我也並不是很認同。
在我們單機、主機遊戲圈子裡,“遊戲是第九藝術”,幾乎是一個默認的真理。
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所能接觸到並留下深刻印象的,無一不是極具價值的經典。或是像仙劍一那樣淒美愛情。
或是深邃晦澀的哲學迷思,關乎生死與人間世,是《異域鎮魂曲》那100萬字厚重的故事。
這些經典遊戲,仿佛一摞摞厚重的人物傳記。這傳記必須由你自己一人去翻開它,你必須親自推動故事,用自己雙手去譜寫。
即使是過去的古董電腦,性能遠不如現在一台智能手機,可是他能保持十幾二十年後還能讓人一起記起,作為一件美好的藝術品被人紀念。
到了現代,更是出現了像是《生化奇兵:無限》這樣,利用新技術立體構築的新紀元。它已經是不再是一本書,而是一個活著的世界,一個足以讓你成為“虛擬的活人”之世界。
故事的主角,他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你的一位故人。
如果單從這些優秀作品來看,你會覺得遊戲作為第九藝術是無可非議的事實。
然而,遊戲圈子以外的普通人,完全不會這麽想。
如今遊戲的閱聽人變得前所未有的廣大,但是大部分人接觸到的跟藝術扯不上什麽大關係。負面新聞一串接著一串,遊戲本身的正面價值也被掩蓋。
更不必說,非核心愛好者們所接觸到的遊戲,總也免不了大俗。
FPS之父約翰卡馬克有一句名言:“遊戲劇情就像A片裡的情節,有是理所應當,沒有也無關緊要。”
我想其實對於現在大部分人來說,遊戲本身就像A片一樣,爽就行了。跟藝術沒有一毫子關係。
遊戲本身也並不是為藝術而生,而我們這些人如此強調“第九藝術”這一點,也不過是想要一個合理的名頭,不想被妖魔化罷了。
但是要這麽做,我們需要這樣一件作品——在你看到她的第一個瞬間,就機甲狂潮出由衷的讚歎,仿佛心靈被徹底洗滌。
這就是《Gris》。專為第九藝術這個詞而誕生的作品。
這是一部光怪陸離的傑出作品。她僅僅得到了世界最權威、同時也經常被人詬病的評測網站——IGN6.5分的評價。
按照IGN的話說,《Gris》華而不實。美麗有余,玩法不足,令人摸不著頭腦。
如此平平無奇的評分,得到了廣大玩家一致的“一定是錢沒給夠”的認可。叫人禁不住想敲一敲評測人的腦袋。
事實上,有頭有臉的媒體中僅IGN給出低分。固然Gris在遊戲設計上有著些許缺陷,但如果你真的親自去完整地體驗了,你肯定會一時失語,只能讚歎著發出“哇”,“臥槽”這樣匱乏的詞語來。
這是一個用“純粹的美”來訴說的故事,一個約莫15歲的女孩兒,如何在悲痛中戰勝自己的故事。
從遊戲的過場動畫,到實機操作,每一個細節均以驚豔絕倫的手繪勾勒。
動畫中的女孩兒,每一根發絲,都是一道會動的彩虹。她仿佛全身都是畫筆,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給世界增添色彩。
這個世界最初是五彩的,環繞著女孩悠遠的歌聲。女孩兒在一座巨大的女性雕像手中,空靈悅耳的歌聲將她環繞。
但是忽而,世界倒塌了,女孩兒從空中墜落。
一瞬間,世界化為了灰色。女孩兒也忽然失聲,再也不能歌唱。
面對倒塌的雕像,她無路可回,只能被迫向前。
她是要尋回這個世界失去的色彩。從灰色慢慢地尋回,將原本空缺的部分染上。
首先是鮮明有力的紅色。
偶爾穿插一段強烈對比的黑與白,光與影。
然後是充滿生機的綠色。
接著是輕靈而暗沉的藍色。
到逐漸看到希望的金黃色。
最後在靜謐的夜空中,不斷將失去的顏色補回,讓世界漸漸歸於五彩。
在生命力量的綻放下,重新尋回自己的歌聲。
最後直面內心,衝破自己心中的枷鎖,重新讓歌聲綻放,尋回世界的色彩。
初看之下,《Gris》似乎只是一個純以美感吸引人的“步行模擬遊戲”。解謎簡單,跳躍輕鬆,似乎直接做成動畫倒還省事得多。
在西班牙語裡,Gris正是灰色的意思,如此一來,對應遊戲裡從灰色重新尋回失去的色彩,重新綻放,這樣一來Gris也就是一個展示色彩唯美的文藝遊戲。
但,果真如此簡單嗎?
Gris很美,毫不誇張地說,每一幀都是桌面。我剛剛所用到的這些圖,大部分不過是我在遊戲中隨手截取,就已經能叫人讚歎不已。
遊戲中似乎處處是專門為拍照而生的點,你甚至可以看到“五彩斑斕的黑”。
但是所有的這些美,並不單純是為了好看。整場遊戲沒有一句對白,沒有一個文字,她所有的表達都藏在了這些畫卷和音樂裡。
那座雕像是什麽?遊戲開場發生了什麽事,使得整個世界崩塌全無色彩,女孩兒失聲?
如果你細細觀察,就能逐漸看出一些端倪,抽絲剝繭,找到真相。
如果你完成了所有收集,會有一處隱藏的缺口打開,進入之後能解鎖一段隱藏的故事。
在女孩兒童年的一個夜晚,母女二人坐在皎潔的月光下,遙望著流星自天邊畫過。
女孩望著漫天繁星,希望自己也能伸手摘到一顆。
於是女孩兒的媽媽伸出手來,於花叢中捉了一隻螢火蟲,輕輕地將它放在女孩兒的眼前。
正如那點點繁星,圍繞著她,保護著她。
由此我們就完全明白了,巨大的雕像正是女孩兒的母親。而雕像的崩塌必然意味著母親突遭橫禍,很可能已經去世。
一切都對應了起來。最初的世界是彩色的,但是因為母親的突然離開,雕像轟然倒塌,熱愛歌唱的女孩兒也由此失聲,一蹶不振。
每一種顏色都代表著她面對生活的狀態:
灰色——完全空洞,不知所措。
紅色——憤怒不已,狂暴的風沙和戰場正是內心對不公的怒吼。
綠色——嘗試著改變,尋求朋友的幫助,想要積極面對困難。
藍色——逐漸趨於平靜,但仍然低落,有變得更加自閉的傾向。
黃色——逐漸開始接受,尋找新的希望。探尋更廣闊的天地。
反覆數次,面對自己不同心理階段的陰影,有時是大鳥,有時是巨大的鰻魚。
但實際上,這最大的陰影就是她自己。
所以當她最後無懼自己的內心害怕的負面情緒,重新用力唱出來,這份苦難的枷鎖別也被她自行扯斷。
母親的消散無可挽回,可是心中懷揣希望,才是對母親最好的執念。
女孩兒的母親最終也化為點點繁星,始終凝望著她。始終伴她左右。
當你逐漸解開這個謎團,去理解這些畫面要表達的故事,畫面已經淪為訴說這個故事的工具。你所關注的,也不再是景,而是情。
這不僅僅是一個以色彩吸引人的“步行模擬器”。
她既不是任天堂一派那樣“精巧的玩具”,也非現在主流3A那樣的“壯闊的電影”。
她是一件藝術品,一幅蜿蜒流長,無聲勝有聲的畫卷。
當我第一眼進入這個世界,我被她所吸引,我陷入了一種孩童一般,懷揣著好奇心不斷去觸碰這個世界上的每一朵花。
我相信這樣的感覺,是每一個觸碰到她的人都會產生的共情。並且,會引導你繼續深入下去。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需要Gris的緣由。她並非華而不實,只是她把所有的美好都傾注在了情感上。藝術品也並不總是完美的。
她告訴那些無關業內的人,遊戲,這個被輕視的小東西,為何可以被第九藝術。我們這些人又為何願意始終熱愛著這些“騙錢的小把戲”。
在這樣淒美的世界面前,任何蒼白的懷疑都將啞然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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