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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讀”的《紅樓夢》與好讀的《紅樓小講》

周汝昌先生 (1918-2012)

編者按:5月31日是周汝昌先生去世六周年的日子,我們再次刊發這篇書評,紀念遠去的紅學大家周汝昌先生。

周汝昌先生在《紅樓小講》的開篇就說過:《紅樓夢》“不好讀”。這成為了《紅樓小講》這部書貫穿始終的一個命題。在我看來,《紅樓夢》也許“不好讀”,但《紅樓小講》卻很好讀:設想晨起翻開這部小書,四十講一氣呵成,毫無滯澀,掩卷之時,不覺夏日夕陽已沉入西山去也。與時下盛行的學術八股、高頭講章相比,《小講》的文字細膩通透,元氣淋漓。時常令人覺得周老先生如在目前,精神矍鑠地娓娓道來,不由你不信服。在我看來,“好讀”與“不好讀”不是絕對的,也不會有人傻到把一本研究《紅樓夢》的著作去與原作簡單比附。我只是想說,周汝昌先生積七十年之功研治紅學,在思想藝術方面的結晶基本全在這部《小講》裡了,它雖然有個別毛病,但絕對值得你細細品讀,甚至成為熱愛傳統文化的廣大讀者打開《紅樓夢》寶藏的一把鑰匙。

《紅樓夢》因何“不好讀”?這是《紅樓小講》提出的一個好問題。有的學人從章法結構上找原因,還是魯迅目光深邃,說出了“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的名言。周汝昌側重強調《紅樓夢》在思想層面迥異於其他小說,進而解讀《紅樓夢》似乎需要一套全新的稱之為“紅學”的方法論:“它絕非一般小說學的內容所能理解、包納,因此知者至稀”。解讀《紅樓夢》是否需要一條獨特到一般小說學無法理解的方法,我不敢妄言,但周汝昌先生標舉出《紅樓夢》的特殊性,可謂不遺余力,也極有見地。

事實上,許多人初讀《紅樓夢》,都會有“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原來這般沒意思”的感慨。不才我也曾經是這樣一個魯莽而武斷的讀者。周汝昌先生告訴我們:《紅樓夢》採用了晉朝人“倒食甘蔗——漸入佳境”的筆法,也就是說頭五回初讀起來不太有意思,但卻不能放過,是為全書主旨定基調的大關節,讀懂了三生石上的神話,理解了“千紅一哭”,“萬豔同悲”的主題意蘊,也就能越讀越有滋味,周先生如老吏斷獄,惜字如金卻又給讀者捅開了窗子,點亮了路燈。

大家不禁要問:周汝昌憑什麽判斷《紅樓夢》好不好讀呢?我想原因無他,他讀得細極了,也精極了。說周先生讀紅“精熟至極”,恐怕沒人會反對。舉兩個《紅樓小講》的例子吧,第九講周先生拈出與英蓮(香菱)相對照的人物——嬌杏,認為二者一個是“有命無運”,一個是“命運兩濟”,以後者襯托前者的“薄命”。試問《紅樓夢》的讀者有幾人能記得住嬌杏這個出場沒幾次的小人物?而且還將她與香菱作對照,非得下幾十年的深細功夫不成!而第十三講指出“會芳園”是大觀園改建之前的名字,是“聚群花於一處之意”,“閑中點破,正在不即不離之間”。周先生稱讚“雪芹文心之細,可謂細入毫芒”,又何嘗不是夫子自道呢!

當然,盡信書則不如書。《紅樓小講》中處處強調的後四十回“偽本”故意篡改曹雪芹原意的說法,個人覺得就求之過深之嫌。類似的還有考證寶玉生日是四月二十六日芒種節等等。小說畢竟是小說,不是自傳,即使它可能帶有自敘傳性質。點染捏合之功是小說家最大的權力,周先生有時不免智者千慮,陷入到自說自話的狹地。

周汝昌先生手跡

周汝昌曾自評道:“《小講》,實際上盡揀‘大’的講”。的確,《紅樓小講》這部書,涉及《紅樓夢》的思想意蘊、藝術結構、人物形象、版本原貌等重大問題。與周先生的《紅樓夢新證》和其他一些紅學著作相比,《小講》並沒有特別強調“脂硯齋是史湘雲”等有爭議的紅學論斷,總體上以藝術分析為主線,用好讀的語言細細道出“不好讀”的《紅樓夢》,至少自成一家之言。相信“盡揀‘大’的講”的《紅樓小講》,能夠經得起時間磨洗,成為一部精彩易懂的《紅樓夢》入門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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