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馬爾罕，沒有金桃：征服者帖木兒

（以撒馬爾罕為都的帖木兒）

走過被蒙古人摧毀的阿芙洛西卜（古撒馬爾罕），這座絲路名城下一次煥發生機並達到其輝煌的鼎盛，就要等到帖木兒時代了。

（塔什乾的帖木兒家族博物館）

帖木兒是14-15世紀活躍於中亞的著名征服者，他以撒馬爾罕為首都，建立了一個蒙古之後內亞規模空前的大帝國。

（帖木兒的孫子兀魯伯和夥伴）

然而他本人終身沒有稱帝，自稱“埃米爾”（Emir，王公），挾天子（察合台汗國成吉思汗黃金家族某位沒有實權的可汗）以令諸侯，他最有名的後代除了天文學家兀魯伯（孫子），就是後來建立莫臥兒帝國的巴布爾（五世孫），其著作【巴布爾回憶錄】第一章就痛心疾首地追憶和解讀了帖木兒去世後其政權分崩離析額原因和過程。

（帖木兒的五世孫巴布爾）

不過帖木兒有一個好，他把自己在位時期的撒馬爾罕建設成了當時內亞最為繁盛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當時從西方前來出使的西班牙教士克拉維約在其【東使記】中，寫到接近撒馬爾罕時，帖木兒手下計程車兵將全國各地的閑散人員押往撒馬爾罕當做勞動離。此外，連年征戰更是使得帖木兒在撒馬爾罕薈萃了整個內亞墜吼的藝術家與學者，並身體力行地資助他們。

（安葬帖木兒家族的古爾.埃米爾陵）

所以今天的撒馬爾罕市中心，帖木兒及其家族的陵墓，古爾.埃米爾陵是非常值得參觀的。這裡安葬著帖木兒，和他幾個主要的兒子和孫子，以及一位姿勢水準高超的宗教導師。

（帖木兒的帝國）

1941年6月21日，蘇聯專家本著“我們蘇維埃人是不信邪的”精神，終於打開了這裡的棺木。和所有伊斯蘭世界的聖墓一樣，今天遊人見到的大理石棺材都是假的（指沒有真的存放遺體），而真的棺木和遺體則無一例外位於地下室，泰姬陵等皆是如此。根據蘇聯專家的調查，帖木兒果真瘸了一條腿（年輕時打秋風中了伏擊所致，所以其英文名Tamerlane中的lane來源於波斯語對瘸子的稱呼），而他那位著名的學者孫子兀魯伯，骨骸上也留有明顯的北暴力殺害的痕跡。

（兀魯伯）

所以，【巴布爾回憶錄】在怒斥兀魯伯的兒子奪權篡位時，痛心疾首地寫到“為了塵世間這麽一點轉瞬即逝的虛名，竟然殺害了這麽著名的學者父親”，巴布爾記下了不下三首詩，用來哀歎兀魯伯之死。至於帖木兒本人，他留下了一個圖坦卡蒙式的預言，“誰要是打攪了我的安寧，此後必將被一個更為強大的敵人所打敗”。果然，蘇聯人打開棺木的第二天，希特勒實施巴巴羅薩計劃，500萬軸心國軍隊全面入侵蘇聯，由此揭開了偉大的衛國戰爭（至今仍然是中亞各族歷史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然而，蘇聯非但沒有被打敗，反而消滅了90%的德軍，並一路打到柏林消滅了第三帝國。

（古爾.埃米爾墓格局圖）

所以帖木兒好說大話，並非第一次。在安卡拉戰役其與奧斯曼軍隊對決的前夕，他給奧斯曼蘇丹巴耶塞特的信件中講放蕩不羈表現地淋漓盡致：“若我被你打敗，我將自損后宮三千”，巴耶塞特回敬道，“我一定會打敗你，否則我所有的妻子和我離婚”。

（帝俄區）

城西的帝俄區，還坐落著一座撒馬爾罕的地區博物館。裡面原始的布展和惡劣的條件（沒有冷氣機）會極大傷害觀戰者的熱情，不過還是有不少乾貨可以一看，尤其是二樓關於這個商業都市曾經繁盛一世的猶太人存在的展覽。典型烏茲別克院落的館內花園格局和門口的青銅炮，也可以一看。

（博物館的小院子）

相比這個濃鬱蘇聯風格江化的博物館，城南的老城區要有意思的多。若你去參訪一些不是最有名的清真寺或蘇菲派聖墓，從車輛橫行的大道向南，拐進如毛細血管般密密麻麻遍布城南的小巷，就可以看到一個遍布著生啤販賣點、老式小院落房子和宗教建築所組成的奇幻世界。

（本地人最歡喜的生啤售賣點）

有一對聖墓正好位於一座大馬路兩段（都是【孤獨星球】上推薦的）。其中一座已經破敗不堪的不建議進去參觀，因為會有聽起來及其凶惡的苟的咆哮。

（破敗的聖墓）

對面那個好像叫侯賽因神墓的，則看起來像是本地民宗委所在地，所以外圍是本地人的公墓，核心區則是一汪美好的小池塘（裡面放養著黑色的烏茲別克大錦鯉）和環繞其分布的聖墓建築。不妨面對池塘小坐一會兒，神似柳宗元徘徊在永州山水間的感覺，周圍帶著小白帽的民宗委工作人員客氣而平靜。

（帶小池塘的聖墓）

常常被旅行者忽略的，是撒馬爾罕西部的帝俄區。這裡的建築典雅而別致，匯聚了這座城市最優雅的一面。其中最不能錯過的，當屬坐落於此地某酒廠（也是【孤獨星球】推薦的）。

（品酒之旅）

只需買一張折合人民幣約60元的票子，就可以在一位俄羅斯族大叔的引導下，品十種本地知名的葡萄酒（3杯是輕度酒精的、4杯是甜的、還有4杯是烈性的）。配上餅乾和純淨水，這是一次獨一無二的旅行體驗。大叔介紹說，這組酒廠始建於1868年，由猶太人在這個伊斯蘭教地區始創（理論上這兩類人都是禁酒的）。剛才那十杯酒中，其原料葡萄匯聚了來自法國、格魯吉亞和本地的各個品種精華（有些事兩種或三種葡萄做成的，甚至還有的加了本地的中草藥）。

（十種紅酒）

杯盞交錯間，腦海中又時時浮現出【巴布爾回憶錄】和【克拉維約東使記】中對於這座城市的描寫。巴布爾12歲接替意外去世的父親成為了費爾乾納一個小王公，此後以恢復帖木兒帝國的霸業為初心，三進三出撒馬爾罕。他對撒馬爾罕諸多名勝的描繪，無不是可以和今天遊客造訪的古跡對應起來。他非常歡喜這座城市，怒讚這裡的蘋果是墜吼的，也曾得意洋洋地描繪第二次征服此處，成立市民將敵人烏茲別克人像苟一樣用大棒打死，也曾怨憤地指責帖木兒子孫們不能精誠團結、蒙古人忘恩負義只知道劫殺友軍、烏茲別克的昔班尼汗奸詐無比並將能上下一心將騎兵兩翼包抄的戰術用得爐火純青，和自己的遇人不淑。終於，他後來陰差陽錯地征服北印度，在那裡建立起了一個帝國，就像同樣被逼遠離故土的耶律大石一樣。

（帖木兒家族陵墓的外景）

至於克拉維約，他描繪了巴布爾五代以前，帖木兒定都於此的極盛情形。他和隨從在小亞細亞（處於第一奧斯曼政權崩潰後的真空）中屢受刁難、困苦不看，一到帖木兒的勢力範圍就被服侍地舒服有加，終於在撒馬爾罕見識到了市場繁盛、帖木兒朝堂召見和其終日與伴當們深夜縱酒的歡樂。

（今日撒馬爾罕的市場）

然而，就在兩位記錄者寫下內亞最後輝煌的同事，葡萄牙人繞過好望角、在印度洋建立帝國，同時的哥倫布來到美洲，新航路的開辟至於使得撒馬爾罕、布哈拉這些曾經風華絕代的絲路名城步入停滯，直到蘇聯人的到來。

（絲綢之路）

今天面對著佔據這裡市區大多數建築的蘇聯式工人新村筒子樓，不曾對歷史上絲路有所了解的遊人，又有誰能想見此地曾經不遜色於今日紐約這樣國際大都市的繁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