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自殺，那麽洪秀全到底死於什麽病？

文｜陳卿美 

1864年7月19日，湘軍攻克天京，太平天國政權滅亡。

作為太平天國領袖，洪秀全的死則成了矚目的焦點。曾國藩向清廷奏報“四月二十七日，因官軍攻急，服毒身死，秘不發喪。”據曾國藩奏報，是自己親自審訊了一名黃姓宮女，此宮女親眼所見洪秀全自殺身亡。得曾國藩奏報後，同治皇帝下詔，“首逆洪秀泉實於本年五月服毒而死，瘞於偽宮院內。”

至此，從官方到民間，人們普遍相信，洪秀全是自殺而亡。當時對於洪秀全的自殺，還有兩種說法，一說是服毒自殺，一說是吞金自殺。這一歷史也被記錄在嚴肅的《清史稿》中，“是月，洪秀全以金陵危急，服毒死。”

但歷史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史料的不斷發現，洪秀全病死之說又逐漸成為權威。首先在當時被俘的太平天國各高級將領的供詞中，均稱洪秀全是病死。恤王洪仁政說：“嗣聞南京退出，偽天王先已在城病故。”譽王李瑞生說：“四月二十日，洪秀全身故。”昭王黃文英說：“那偽天王洪秀全系今年四月十九日在南京死的，傳說因發腫病死的，有的說因調兵不動自己尋死的。”洪秀全的兒子洪天貴福也在多篇供詞中說老爸是病死的，“老子在前殿，我在左殿上屋……本年四月十九夜四更老子病死。”另一篇供詞中說，“於今年自四月初十日起病，四月十九日病死。因何病症，我亦不知。屍身未用棺槨，以隨身黃服葬於宮內禦林苑山上。宮內有前後兩個禦林苑，父親葬處系在前禦林苑，距父親生前住的前殿隔有兩個殿。”

由此完全可以斷定，洪秀全確系病死。那為何曾國藩說洪秀全是服毒身亡呢？這個很好理解，曾國藩有自己的私心，實為邀賞而已。平叛剿匪這種事，如果能生擒首犯，那再好不過。但湘軍攻克天京時，洪秀全已經死了多日，曾國藩隻不過將洪秀全的屍體燒了而已。如果據實上報，根本不能為曾國藩加分。所以，曾國藩便欺騙清廷，假報洪秀全因天京危急而服毒自殺。反正知情的人就那麽幾個，全在曾國藩的掌控之中，最重要的是，如此上報，大家均受益，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洪秀全半身雕像

曾國藩為了掩蓋自己的謊言，還將李秀成的供詞進行了刪減、篡改。在曾國藩提交給清廷的《李秀成自述》中這樣寫道，“天王這時十分焦急，每天煩躁不安，在四月二十七日這天服毒而亡。這也是洪秀全“服毒自殺。”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發現，或許曾國藩的謊言將永遠流傳下去。1962年7月，在曾國藩的故居老宅中，發現了一套《湘鄉曾八本堂·李秀成親供手跡》。此手跡便是李秀成當年供詞的原稿，非常珍貴。最重要的是，在這篇李秀成的供述原稿中，根本沒有洪秀全服毒自殺一說。原稿中說，“此時大概三月將尾，四月將初之候，斯時我在東門城上，天王斯時已病甚重，四月二十一日而故。”

可見，洪秀全最終病死是沒有疑問的。洪秀全死時50歲，顯然屬於離世過早，他到底患了什麽病呢？

有一種說法是，洪秀全是吃了一種叫作“甜露”的植物中毒而死。據《清代野史》記載，在天京受圍困之時，糧食緊缺，洪秀全“合城俱食甜露，可以養生。” “地生各物，任人食之，此物天主叫做甜露”。“天王在宮中闊地自尋，將百草之類，製作一團，送出宮來，要合京依行毋違，降詔飭眾遵行，各家備食……先二三年之間，早經出令，各多備甜露……天王久在宮中，俱食此物。”

“甜露”究竟是什麽植物，無法得知，但可以肯定，毒性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嚴重，否則洪秀全不可能吃了那麽久。有學者推斷，所謂“甜露”實際上就是雜草。卿美兄猜測，很可能是一種植物的莖，食之甜味。因為在卿美兄小時候，就吃過一種俗名為“甜沫根兒”的植物。類似這樣的植物，即使有毒，也是毒性很弱，如果是一個健康的成年人，經常食用是無大礙的。

基於此，說洪秀全是因為食用“甜露”中毒而死，卿美兄是不認同的。

不過，關於洪秀全患病期間的具體症狀在史料中還是有些蛛絲馬跡的。如1857年，兩江總督何桂清曾向清廷奏報，“逆現患頭風，兼以便血，日夜不安。”在《清代野史》中則有“秀全憂憤疾篤，足暴腫”的記載。

根據這些零星記載，卿美兄推測，洪秀全患有高血壓的可能性比較大。首先，“頭風”在過去就是頭痛、偏頭痛。導致頭痛的原因很多很多，其中高血壓便是原因之一。為何推測洪秀全會患有高血壓呢？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嗜食油炸食品。據《近代史資料文庫》記載，幼天王對洪秀全的飲食習慣有過描述，“父親平日常食生冷，自到南京後以蜈蚣為美味，用油煎食。”洪秀全在南京定都11年，想必這種油炸蜈蚣沒少吃。一個中年人，長期吃油炸食品，高脂血症、冠心病自然是少不了的。血管硬化，自然會導致高血壓。

當然，洪秀全吃油炸蜈蚣還有一種可能是用於治病。蜈蚣具有通絡止痛的作用，對頭痛正好也有一定的功效，同時對痔漏據說也有效果。但奇怪的是，洪秀全從1853年就開始吃蜈蚣，但1857年時，他的“頭風”仍沒有好，還便血。說明這個頭風不是簡單的頭痛。

另外，洪秀全定都天京後，長期在宮內縱情聲色，荒淫無度，這也會透支一個中年人的身體。按中醫的說法，房勞過度，必會導致腎虛、腎虧。從他水腫的表現來判斷，便可推斷出是腎陽虛。長期腎陽虛也是導致高血壓的重要因素。

通常來講，腎陽虛會服用玉蓯蓉等具有進補性質的中藥，而玉蓯蓉這種植物就有味甜的特點。不過，玉蓯蓉一般產自西北乾旱地區，想必南京是沒有的。不過據此推斷，洪秀全喜食的這種“甜露”或許也有替代玉蓯蓉的可能。

當然，以上只是中醫的說法。如果按西醫來講，洪秀全的腿腳腫，很可能是腎功能不全引起的。而高血壓也是腎功能不全的禍首。長期高血壓會損害腎髒，反過來，持續腎病又會誘發高血壓。

李秀成在供述中描述，“此人之病，不食藥方，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藥也。是以四月二十一日而亡。……天王之病，因食咁露病起，又不肯食藥方，故而死也。”上文已經提到，“甜露”不可能致死，只會起到催化作用。如果這種“甜露”具有某種進補功效的話，顯然會加劇洪秀全高血壓的病情。

另外，天京事變與長期的軍事圍困，各種內憂外患，也會讓洪秀全寢食難安，同樣會使的健康惡化。洪秀全最終的死亡，或許就是高血壓引發的腦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