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你敢不敢像李易峰這樣選擇?

《動物世界》一開場,看到李易峰,我有點晃神,差點沒認出他來,我指的是,他卸了小醜的妝之後。

 

一個倒霉孩子,看眼神就知道被生活虐得很慘。但又不是那種心如死灰的慘,頹而不失驕傲,心中有一種暴烈如猛獸時刻要躍出的熱望,他要對著這個世界說,他不相信,不相信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可以相信。

你覺得他好不了了,馬上就要遇到麻煩了,活在這殘酷世間,哪能用這血肉之軀直接撞去。現在聰明人的臉都像冰山,三分誠懇浮在臉上,海面下面那七分懷疑,才是不易融化的主體。

 

李易峰演的這個鄭開司的確活得很麻煩,父親稀奇古怪地死去,母親成了植物人,青梅竹馬的周冬雨一直為他默默付出,但他太窮了。

能跟人家說什麽?就這麽著,世界也沒放過他,因為他有套房子,還有個好賭又雞賊的發小。

他因此被命運拖拽著走上奇異旅程,遇到黑幫大佬和各種騙子。

每一時刻,他都要選擇——我得說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有時他要選擇出哪張牌,有時選擇是否信任。

這個傻孩子的表現,真對得起那張臉,他心裡是懷疑的,但總是,一再選擇信任。

李易峰演繹的信任不是王寶強那種天真爛漫的傻呵呵的信,而是有對抗感,像是在說:“我知道這世界爾虞我詐詭譎難料,但我就是選擇相信,你拿我怎麽辦?”

我覺得他演得很好,要知道我們對小人物太熟悉了,我們知道他們臉上紋路的走向,知道他們怎樣哭和笑、怎樣痛,也知道他們內心的不甘,因為他們,就是我們。

演繹這樣的角色,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力道不足或是用力過猛都會讓人出戲,並且感到被嘲笑的憤怒。

李易峰分寸掌握得極佳,他台詞和表情都不多,所有感受都是洇出來的,從眼睛裡,從嘴角邊。

▲隨手剪幾個近鏡頭,不得不說李易峰這次的表演極具控制力。

 

這一次,這個年輕演員以他的人戲合一,讓我重新審視了我對他的偏見。

一直將李易峰歸結為靠臉吃飯的那類演員,不用做什麽,就能萬千寵愛加身,他有大批粉絲認為,顏值即正義。

得之桑榆失之東隅,專業人士對他並不認可,我偶爾在牛肉面館的電視機裡看到他演高富帥,從古到今的各種款型,千變萬化不離其宗,過於類型化的角色,用不上演技,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隻覺得他的世界與我無關。

▲很多人應該都還記得,十年之前,李易峰從東方衛視的《加油好男兒》出道,在我的印象裡隱約還有這麽一個清秀可愛男孩子的臉龐。說來也怪,那一屆的《加油好男兒》大部分出來的人都號稱影視歌三棲發展,但很明顯大家精力都很有限,最後主要的方向都在影視劇,李易峰算是一直演到現在的一個。

▲他的長相是清新秀氣款,有一種優等生、校草好學長的氣質,雖說早年在土土的國產青春偶像劇演來演去都是些配角,但又慶幸是配角,演技還不被觀眾放到最顯眼的位置肆意打量,演了好幾年都不算太火,常有媒體把他擺在《加油好男兒》滄海遺珠之一的位置拿來惋惜。

▲一直到四年前主演的《古劍奇譚》讓一直不溫不火的李易峰總算冒出頭來了,雖說演技上還是青澀稚嫩,我對這種類型的劇集並不是很感冒,但認識的九零後小妹妹告訴我,當年這一部遊戲IP改編的電視劇在年輕一代火爆到不行,她的同學為了追李易峰的路演省了半個月的飯錢,他的“鮮肉之路”也由此正式開始。

看完《動物世界》,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反省,我的這種不以為然對於李易峰是否公平,除了運氣好的極少數人,有多少老戲骨不是從演技稚嫩的新人做起?比如張曼玉剛出道時,人人說她是花瓶,哭戲演二十遍還是嚎,氣得成龍說“算了”,直到她經歷人生滄桑,演《旺角卡門》算是開了點竅,一直要到演《阮玲玉》,演技才練得爐火純青,登台封神。

為什麽我們對年輕的李易峰們就這麽沒信心,是我們作為觀眾太浮躁了嗎?

也並不是,這個時代,你很難相信這些流量明星還能像張曼玉這一輩的明星那樣耐下心來打磨自己。《雙城記》的開頭就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對於這些流量明星們,眼下正是這樣一個時代。

 

他們一方面活得興興隆隆,有的是真人秀的邀約,隨便一單都收入不菲。當然也不能把老本行撂下,那也沒關係,無數劇本在後面排隊,有個說法叫做“角兒比戲大”,據說現在的購片人選片全看有沒有流量明星。有流量這個戲就成了,剩下的就不用看了。

▲而爆紅之後的兩三年,他的作品幾乎沒有斷過,一年三部到四部影視劇,如果一部戲三個月左右的製作周期,也就意味著他這頭拍完立馬又要進入到下一個角色當中,幾乎沒時間認真沉澱,生理上自然是疲憊的,而在業務呈現上,只能說,從一個非粉絲的視角,也看得非常疲憊。

在這種情況下,你為什麽還要那麽跟自己過不去地朝好裡演呢?為什麽不去同時軋幾部戲大把掙錢,而要去選那種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演藝圈抓緊掙錢是王道。何況,就算你有理想,會不會心有余而力不足?創作是寂寞的,創作不一定會成功,明明可以在名利場裡混得如魚得水,為什麽偏偏要去碰“發現自己平平無奇”的危險?

拍那種戲還容易被專業人士盯上……耐著性子替他們想一下,在萬人向明月的盛況下,誰還願意拿明月照向溝渠。

 

這也許是這時代最可怕之處,它用浮華消磨你的意志,製造一個大大的舒適區讓你淪陷。

▲而身處這巨大舒適圈裡的不只有偶像明星,還有我們自己,李易峰大概早早就感知到了這種身不由己的危機感,他說,該扔掉身上這層包袱不僅僅是他們自己,而是大家都應該扔掉。

黎明說得很對,不是這屆流量明星不行,是這個時代不行。被人詬病為“面癱臉”的黎明在他那個時代裡等到了《甜蜜蜜》裡的黎小軍,《半生緣》裡的沈世鈞,這個時代,還能提供這樣的角色嗎?

張愛玲說得也很對,即使個人等得起,時代也等不起了。在急功近利的時代,還想堅持自己的藝術理想,不被時代牽著鼻子走,意味著,你選擇和自己過不去,當然,也是和錢過不去。

但是,這次李易峰還真的就這麽選了,就像《動物世界》裡的鄭開司,他就不信那個邪了。

李易峰說他在飛機上一口氣看完了《動物世界》的劇本,就決定不惜代價地投入到這部電影裡。

前期籌備四個月,拍攝八個月,基本上不參加真人秀,商演廣告都推後,這種消失讓粉絲們都擔心他是身體原因,以至於每次他露面,都能引發粉絲如釋重負的歡呼雀躍。

▲這兩年來李易峰選劇本的水準還是有的,《老炮兒》跟著小鋼炮,《心理罪》搭檔影帝廖凡,相較於熱熱鬧鬧增加曝光,他似乎更想收獲一些值得被人記住的東西。

聽上去好像沒什麽了不起,這不是一個演員應該做的嗎?

是。

但在當前形勢下,流量明星減少曝光率簡直是自殺性行為,觀眾是健忘的,還有坊間各種不懷好意的猜測,認為你不紅了,被市場拋棄了。

有多少正當紅的明星,只是想消失那麽一下子,就徹底失去了歸來的機會。想要取而代之的後來者太多,只有實力派才敢這麽做,李易峰是不是過於自信了點?

 

但我有個朋友說得好:“我不是大師,可我想像大師那麽活。”我每次想起,都覺得這句話非常有力量。

▲《動物世界》的導演韓延跟李易峰是同齡人,他們之間沒有代溝,在片場這兩人相處得異常和諧,他說他倆都把這部片子當作是一次不計成本全心全意投入的創作,不為討好,也算是李易峰在三十而立之後給自己交上的一份答卷吧。

取法乎上僅得其中,這是其一,更關鍵的是,按康德的說法來講:

“成為大師”,這是假言命令,假言命令把行為看成實現目的的手段,然而這目的未必就能實現;

“像大師那樣活著”,是一個定言命令,定言命令本身即是行為的目的,是我們可以把握的。

《動物世界》裡的鄭開司執行的,也總是定言命令:

“這部電影為什麽叫《動物世界》?因為它展現的是一個沒有道德約束、利益為先,需要用動物本能活下來的故事。”

在那個世界裡,其他人是為了活下去才那樣活著,只有鄭開司,他就是想那樣活著。

這其實很不容易,有幾人能抵禦巨大的誘惑,單為活著本身而活著。我們總是巧妙地趨利避害,選擇近路。

記得不久前,我去廣州做活動,一個來自深圳的年輕人說,十年前就看你說要寫淮河岸邊的家族故事,為什麽你還沒有寫呢?

我一時無語,自嘲道,因為我這些年忙於謀生。

 

回去後想想,並不是,最主要的是,我害怕花那麽多時間,反倒把自己推到“失敗”面前。

“謀生”則可以使得我不去面對這真相,聽上去好像有點狡猾,但我想這是人性的,應該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李易峰或者鄭開司則呈現出一種反人性的自律,像朱光潛所言“向著抵抗力最大的方向去”。雞湯也說,“最正確的路是最難走的路”,這句話能夠給無可選擇的人以安慰,而那些有更多選擇的人還這麽做時,是真正的了不起。

吾友思呈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做《君子不趕不搶》,說有個叫曾昭掄的化學教授教授,在抗戰期間,隨學校南遷,全程1300公里的路程,走了68天,他每天總是最後一個到達營地,因為他從不抄近路,過黔西“二十四盤”山路時,所有人均走小路,只有他不為所動,老老實實地沿著公路走,比別人下山多花了十幾倍的時間。

 

我一直記得這個故事,看上去這位曾教授繞了很多彎路,但是他避開了投機取巧的陷阱,避開了輕,一步一個腳印朝前走。

無論是搞創作,還是做研究,都要這樣一種大老實,不是還有一句話嗎?聰明人,總是選擇最笨的路。李易峰身上,有這種久違了的老派氣質。

 

我們歎服膜拜這種氣質,然後呢?

你敢像李易峰那樣去選擇嗎?

像李易峰像鄭開司那樣,選擇重,選擇直面,選擇信任,選擇睜大眼睛面對一切未知而絕不躲閃。

我想這是一種正確的選擇,即使不能如李易峰這樣獲得肉眼可見的成長,這樣一種過程,也會讓你因為總是在執行內心的定言命令,而永遠不會為人生虛度跌足長歎。

那麽,就這樣開始吧。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