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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1918年的老照片,和那些戴口罩看球的往事

當托馬斯·弗雷德裡克·卡特(Thomas Frederick Carter)捏下這張照片的那一刻,恐怕不會想到102年後的今天,幾乎正在複製著相同的情境。

《亞特蘭大憲政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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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1918年的老照片

和那些戴口罩看球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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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秋天,美國各大媒體正持續報導“大流感”死亡率的每日最新情況,學校、教堂和其他公眾集會場所被勒令關閉,大批志願者被征召參與口罩的生產製造。受到停產影響的企業急切地等待著衛生部官員發出恢復正常生活的積極信號。而正如卡特自己記錄的那樣,體育賽事試圖在“西班牙大流感”蔓延的過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卡特的曾孫安迪·麥克尼爾(Andy McNeil)在亞特蘭大的家中存放著這幅照片的副本,用木框認真地裝裱起來。

每次我看到這張照片,它在都提醒我那樣的年代人們是如何面對的,而我們現在又在面對著相同的事情。

“真是不可思議的相同處境!”麥克尼爾繼續說道。新冠疫情期間,他把這張照片分享給了佐治亞理工大學的朋友們,這是他和他曾祖父的母校。經過社交軟體和網絡媒體的發酵,這張拍攝於1918年的佐治亞理工格蘭特球場的老照片,迅速傳播開來成為討論的話題。照片作者老卡特先生於1998年去世,享年98歲,他所捕捉到的一百年前的真實影像,甚至吸引了大學橄欖球最高管理層的關注。西弗吉尼亞州體育主管、一級橄欖球監督委員會主席謝恩·萊昂斯(Shane Lyons)在最近一次關於#全美大學橄欖球賽重開#主題的採訪中,也著重提到了這張照片。“他們總是說歷史會重演,”萊昂斯說。“嗯,那可能就是2020年全美大學生橄欖球賽重開時候的樣子吧。”

如今的佐治亞理工主場

Bobby Dodd Stadium

#活在1918

1918年那個秋天的下午,當卡特把鏡頭對準格蘭特球場看台的那一刻,除了擠滿了穿著考究、臉上戴著口罩的球迷,當時的世界還在發生著什麽呢?

1918年10月,盟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逐漸接近勝利,與此同時“西班牙大流感”(Spanish flu)的爆發卻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大流感最終導致全球5000萬人死亡,美國67.5萬人死亡,大約每200名美國人中就有一人死於流感,不少患者甚至在確診幾個小時之內就宣告死亡。

為了控制住疫情,亞特蘭大市議會於當月7日下令關閉所有學校、教堂、電影院、歌舞廳和台球廳等場所,為期兩個月。市衛生局的兩名醫生則發出了醫療資源告急的急迫警告!

市衛生官員肯尼迪(J.P.Kennedy)在《亞特蘭大憲政報》(The Atlanta Constitution 後面簡稱《憲政報》)中警告說,“我們只能采取關閉這些場所的措施,否則看不到控制疫情的機會。我們面對的是一場極為嚴重的大流感。”然而,規定中並沒有包括即將進行的一些展覽會和戶外活動,橄欖球這樣的戶外運動,顯然也能得到批準。當時情況開始變得有些奇妙,我們可以看到在校舍外露天舉行的“學校董事選舉前會議”;我們還能看到一群睡在戈登軍營(Camp Gordon)外計程車兵們,這是一個位於現在的德卡爾布桃樹機場(DeKalb Peachtree Airport)的陸軍訓練營;因為學校全面停課,甚至有記者編輯寫信建議學生們“全部集結去附近的鄉村農場幫助收割棉花”。

圖: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官網

#“溫柔的蒙面大盜”

在這樣的背景下,實力強勁的“金色龍卷風”(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早年的名字,現在被稱為“黃夾克”)繼續他們的賽季之旅。麥克尼爾不太清楚他曾祖父在哪場比賽中拍下了這張照片。而根據《憲政報》的歷史記載,10月12日與福爾曼大學橄欖球隊的比賽吸引了大批球迷前往格蘭特球場(Grant Field 現在佐治亞理工主場Bobby Dodd Stadium的前身 )。

許多學生戴著預防流感的口罩,看上去像極了‘溫柔的蒙面大盜’。

1918年10月16日《亞特蘭大憲政報》報導

與福爾曼大學的較量,是全市關閉學校、教堂等之後的第一場比賽。(看來佐治亞理工學院當時並沒有真的關閉,但同地區的佐治亞大學在亞特蘭大責令關閉各種聚集地的第一天就封校了。)《憲政報》的刊載細節,與卡特拍攝的這張照片很是吻合,當時的老卡特正就讀佐治亞理工的機械工程專業。

這是托馬斯·弗雷德裡克·卡特在佐治亞理工學院格蘭特球場拍攝的第二張照片。照片中的看台現在仍然存在,位於博比·多德體育場(Bobby Dodd Stadium)西面看台的下方,即現在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的主場。

(安迪·麥克尼爾提供)

不過照片中的這些球迷,遠不是當時唯一戴口罩的亞特蘭大市民,在10月份湖畔伍德集市上舉行的 “東南區博覽會”(Southeastern Fair )上,與會群眾同樣被要求佩戴好口罩。《憲政報》相關記載寫道:

當時想要看到沒戴口罩的人甚至是一種特殊的景象,而當有人被發現沒有佩戴口罩時,人們通常被投以鄙視的目光。

那個時候,“西班牙大流感”侵襲下的體育賽事上戴口罩的場景並不少見,很多時候則是被明文要求的。在密蘇裡州,兩所軍事學院進行了一場橄欖球比賽,參賽隊員們甚至自己都戴上了口罩。

照片的背面用英文寫著——“佐治亞理工格蘭特球場 攝於1918年大流感時期”

(安迪·麥克尼爾提供)

在佐治亞理工學院,口罩也不是唯一的防範措施。10月10日的《憲政報》向讀者通報了該校陸軍醫療當局下令采取用以防止比賽中傳染病的蔓延的另一項措施,即不允許啦啦隊參與。

要知道,啦啦隊文化是美國校園體育極具特色的景觀,但“啦啦隊各種熱烈的動作行為幾乎跟打噴嚏的效果無異,除非讓啦啦隊用手帕來助威。”記者J.H.麥基說道:“用手帕歡呼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還是暫且取消啦啦隊現場助威吧。”即便如此,但該文章還補充說,“沒有任何官方權威可以限制真正的狂熱球迷偶爾情不自禁的呐喊”,也“不會阻止激動的球迷將帽子拋向空中”

2018年的佐治亞理工啦啦隊合影

#無處安放的比賽

大流感和一戰的交叉影響,最終促成了當年的奇怪賽季。一系列比賽不可避免地因為流感侵襲被取消,而美國戰爭部門在9月底發布的一項法令同樣給比賽添堵。它規定,10月份,陸軍學生訓練團的成員被禁止參加校園比賽,因為參加這樣的比賽需要請假一天以上並且在營區外過夜,違背了控制疫情規定的原則。(the Student Army Training Corps,即SATC,是一個陸軍部的項目,學生們在這個項目中接受軍事訓練,同時將這段經歷匹配對應學位資質,但這個項目在停戰後取消了。)

到了11月,這些類似軍校的橄欖球隊員們,終於可以被允許在周五離開軍營,但必須在48小時內歸隊。這個決策總算給了包括佐治亞理工在內的球隊在賽程上留下了些許機會,佐治亞理工此前已經不得不放棄11月份費城之旅與賓夕法尼亞州的比賽。選擇與代表陸軍訓練基地的橄欖球隊比賽,成了一種退而求其次的辦法。該賽季佐治亞理工學院橄欖球隊打了七場比賽,包括與第11騎兵隊(駐扎在北佐治亞州奧格爾索普堡)和戈登營地的比賽,《憲政報》在與第11騎兵隊的賽後報導中寫道:

學校的體育主管部門還在千方百計地努力爭取比賽,幾乎所有電話線都是熱乎的。

一張1918年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的合照,那可是當時的衛冕冠軍陣容。包括教練約翰·海斯曼(最右第三排),還有四名全美大學橄欖球名人堂成員,比爾·芬奇(第三排,海斯曼旁邊)、喬·蓋恩(第三排,芬奇的兩個)和巴克·弗勞爾斯(第二排,最右邊)

(佐治亞理工檔案館)

歷史驚人的相似,2020年的很多體育比賽儼然已陷入各種相似的掙扎之中,除此之外,還有哪些屬於那樣年代的音符,在102年後能再次引起共鳴呢?

根據《費城問詢報》當時的報導,取消賓夕法尼亞理工大學的比賽是有些特殊的,因為賓夕法尼亞理工大學將欠該校5000美元的擔保金,所以主要還是考慮到很可能出現的上座率下降,這筆錢大概率是無法收回的。這事似乎也提醒我們,資金預算從一開始,就在校園體育中扮演著決定性的角色。當時,教練的轉會傳聞也是漫天飛揚,有報導稱,佐治亞理工教練約翰·海斯曼將在賽季結束後離開學校到東北部工作,而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或為了保持在州內的競爭力,向匹茲堡大學教練格倫·波普·華納(前佐治亞大學教練)拋出橄欖枝,提供了一份三年合約,年薪一萬美元。(實際情況是海斯曼和華納當時都沒有轉會,海斯曼一年後因為離婚離開了佐治亞理工,選擇在母校賓夕法尼亞大學(Penn)結束了職業生涯。)

在那樣的年代,大流感和戰爭雙重背景之下,甚至還有“跨界”意味的約戰來推動比賽進程,佐治亞理工和匹茲堡大學約定,1918年11月23日在匹茲堡舉行一場作為戰爭工作基金(War Work Fund)籌款活動的“超級比賽”,用以鼓舞駐扎歐洲美軍計程車氣,這場戰爭在11月18日剛剛落下大幕。佐治亞理工橄欖球隊的球員們帶著奧本、阿拉巴馬甚至佐治亞州大學隊員們的良好祝願北上,《憲政報》記載道,“當整個南方受到大流感侵襲的時候,所有的競爭關係都會被遺忘。”或者,換句話說,還不如一起高喊“SEC!SEC!”(佐治亞理工和佐治亞州大學都是美國南部大學體育協會的成員,前身稱為SEC。)

托馬斯·弗雷德裡克·卡特與曾孫安迪·麥克尼爾於1918年在卡特93歲生日後合影留念。

(安迪·麥克尼爾提供)

#超巨比賽

至於佐治亞理工與匹茲堡大學的那場比賽,他們分別代表了1916年全國冠軍(匹茲堡大學)和1917年全國冠軍(佐治亞理工),差別在於前者是第一個獲得全國冠軍的南方球隊。龍卷風隊(佐治亞理工)在冠軍賽季創下了33場連續不敗紀錄,包括1916年以222比0驚人比分戰勝坎伯蘭大學。與此同時,黑豹隊(匹茲堡大學)也打出了27場連勝的佳績。佐治亞理工當年的陣容包括左路的比爾·芬奇、左前衛巴克·弗勞爾斯和右前衛喬·蓋永,他們都和海斯曼一起入選了大學橄欖球名人堂。比賽當天,匹茲堡的報章頭條大肆報導著“巨人之間的較量”這樣的醒目標題,但佐治亞理工似乎不太領情,在3萬現場球迷和一眾來自紐約的媒體記者見證之下,龍卷風以32比0的勝利向黑豹脫帽致敬。

那一年,公眾集會禁令在10月25日被亞特蘭大市議會廢除,但相關辯論議題也引發全社會的積極參與。亞特蘭大衛生委員會在是否建議市議會撤銷禁止公眾集會的命令上意見分歧,當肯尼迪(市衛生官員)建議取消禁令時,委員會中的另外兩名醫生則聲稱情況還沒有完全明朗不能大意,另一位卻在質疑流感病例統計並不完整;一位市議員代表市劇院業主主張盡快重新開業。當委員會提議將此事推遲到11月2日再決策時,市長阿薩·坎德勒(Asa Candler 同時也是可口可樂公司創始人)以不可能知道一周後的情況為由再次提議撤銷禁令。最終市議會以19票對4票的投票結果決議廢除禁令!劇院、舞廳和教堂很快重新開放。雅典市也在同一天解除對佐治亞大學的封校隔離。

而解除禁令之後的最終結果又如何呢?根據密歇根大學出版的《流感百科全書》記載,當時亞特蘭大的流感死亡率為414/100,000,屬於南部和中西部城市的平均水準。

作為佐治亞理工學院的機械工程系學生,照片作者,托馬斯·弗雷德裡克·卡特有理由會是當時最為渴望回歸正常生活的那群人之一,渴望通過體育,回歸生活的本真。我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在真切的比賽氛圍感召之下,卡特同學情不自已地為母校呐喊了幾聲,為每一個得分將帽子高高地拋向了天空。

編譯小結

看著這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穿越百年歷史,我倒不是單純地感歎於歲月之中的各種驚人巧合,更深刻的體會是,體育之於現今中國社會的地位和屬性,即便對照一百年前的美利堅,似乎依然無法相提並論。

體育之於國家,之於國民,之於社會,究竟應該是什麽?中國人民一直在思索,也還在思索。

編譯說明

原文:A captivating photo of Georgia Tech from 1918 and the story behind it

鏈接:https://www.ajc.com/sports/college/captivating-photo-georgia-tech-from-1918-and-the-story-behind/XOukYT9082wGyHDyP27XVL/

作者:Ken Sugiura

媒體:《The Atlanta Journal-Constitution》

影評許可證

@在球場 號[2020]第01期

本欄目由黑馬體育獨家呈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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